若是状元郎还能继续做官,那就死皮赖脸求墨宝;若是状元郎决定将私奔进行到底,那就多打听点儿细节,到时候卖故事赚钱!
打定了主意之后,店掌柜打开抽屉拿出昨夜收入的那只镯子,爱不释手地欣赏起来。
状元夫人的镯子啊!
换上干爽的衣服、吃了一餐不错的饭菜之后,郑娴儿终于有力气思考正事了:“楼公子,你要不要解释一下,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大概是因为看我不顺眼吧。”楼阙漫不经心地道。
郑娴儿不相信。
楼阙没法子,只得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我竟没想到,你也会游水。”
郑娴儿转过来,向他咧嘴一笑:“你忘了我是跳过河的了?我要是不会游水,这会儿早死了!倒是你有些奇怪——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说起“跳河”,楼阙的心里有些不自在,好半天才笑道:“我是没跳过河,但我被人推下过河的,而且不止一次。”
郑娴儿愕然:“你的仇家很多?”
“有什么办法?”楼阙轻笑,“许是因为生得好看,所以很多人看我不顺眼?”
郑娴儿被他给逗笑了。
不过,真的有很多人想害他吗?
回想起昨夜的事,郑娴儿仍然觉得骨头缝里有些发寒。
楼阙沉默下来,走到窗前站了许久,忽然又叹道:“我不该带你出来!”
郑娴儿翻个白眼:“怎么?我不吉利?”
楼阙心里刚刚酝酿出来的那一丝伤感立刻烟消云散。
他不禁苦笑:“昨晚,难道你没后悔跟我出来?”
“后悔什么?又死不了!”郑娴儿完全没放在心上。
楼阙在心里暗暗赞叹:还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啊!
她不后悔,他却是怕的。
如果对方选择的手段不是沉船而是别的,如果对方在沉船之后还有后手,如果上岸之后没有侥幸避开对方的搜寻……
任何一个“如果”,都可能会出现他无法接受的可怕后果。
也只有这样没心没肺的女人,才可以完全不放在心上吧?
看着坐在床角继续眯眼享受阳光的女人,楼阙也说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后怕多一点,还是庆幸多一点。
郑娴儿忽然睁开眼,笑问:“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楼阙微笑:“暂时不回。你若不嫌累,咱们这两天可以四处逛逛,看看风景。”
“好极了!”郑娴儿喜出望外,“后天是药王菩萨诞辰,药王庙那里有大庙会,你陪我去!”
“好。”楼阙一口应下。
于是事情就这么说定了,郑娴儿完全没有问为什么不急回去。
于是楼阙连事先准备好的说辞都省了。
两人就这样在客栈里住了下来,看着城门口调兵遣将,看着进出城的百姓排起长队,看着羽林卫匆匆出城——要多清闲有多清闲。
这天傍晚,一个可怕的消息在京城百姓的口耳之间悄然流传开来:新科状元郎楼桐阶,在昨日代天子巡视西池的时候意外落水,死了!跟状元郎相好的那个寡妇知道消息之后伤心过度,也追到西池投水自尽了,一尸两命!
消息传开,满城百姓尽唏嘘。
才比子建貌若潘安文曲星下凡的青年才俊……就这么死了?
连个后人也没留下?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消息传到客栈的时候,郑娴儿很不高兴:“说我死了我没意见,可凭什么你就是代天子巡视西池那么威风大气的理由,而我就成了哭唧唧软趴趴没出息的‘投水自尽’?我不服!”
楼阙哭笑不得:“死都死了,你又何必在死法上计较那么多?”
正打算过来送热水的店伙计在门外听见这话,吓得腿肚子都抽筋了,站在门口险些尿了裤子。
鬼!鬼啊!!
郑娴儿偏偏就要在死法上计较。
满城都在传说她是殉情而死,她觉得这是瞧不起她,让她很没有面子。
楼阙无奈:“老百姓喜欢听这样的故事,咱们有什么办法?若说是我为你殉情而死,那也说不通啊!”
郑娴儿闻言更不高兴了:“为什么一定要殉情?咱们就不能高高兴兴简简单单地一起死吗?”
“你要这样想,”楼阙努力开解她,“我是奉旨到西池去办差的,如果只说咱俩死在了一起,难免会有人质疑我品行不端,连办差也要带着女人。如今传言中加上了殉情的情节,故事一下子就变得凄美动人了许多,后世提到咱们的时候,也就只剩下情深义重至死不渝的美名了。”
郑娴儿将信将疑:“原来,殉情还有这等好处?”
楼阙认真地点点头:“不错。今后大家只记得你为我殉情的‘贞烈’,先前你跟我偷情的‘不贞’已经不重要了,迟早会被人忘得干干净净。”
郑娴儿想了半天,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我才不稀罕这个‘贞烈’的‘好名声’呢!我就是品行不端怎么了?你也是,胡作非为了一辈子,死后倒稀罕起好名声来了!”
“我也不稀罕,”楼阙大笑,“但是咱们现在已经死了,是非清浊任人评说,咱们不喜欢也没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