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之的心几乎要跳出来:“那、那皇帝什么意思?”
闵延仕摇头:“听说你家大伯父在大殿里嚎啕大哭,后来又被送回大牢里,这件事皇帝也没有对别人说,只告诉了祝承乾。”
韵之说:“我哥是大伯父的命根子,我哥若真有什么事,大伯他怕也不能活。”
闵延仕本还有很多话说,但最近他和韵之的关系越来越“好”,总觉得韵之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但为了避免横生枝节,他还是要忍耐住,尽量不被人捉到把柄。
于是一些话,就咽下了,命下人来为他换衣裳,对韵之则说:“我去找开疆,你自己歇着吧。”
韵之问:“我可以回家一趟吗,你有这个权力吗?”
闵延仕摇头:“不可以。”
刚好有下人进门来,韵之便没好气地撂下句:“滚远些,我不想见你。”
下人们吓了一跳,可不敢多嘴,赶紧为公子换了衣裳,闵延仕便出门了。
这一年的除夕,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格外不一样,虽然大齐三百年历史中,也偶有动荡不安时,可对于当下的人来说,他们正经历着的,就是最可怕的。
千里之外的边境上,扶意和王妃、郡主同享了百姓们馈赠的粗糙但充满人情味的年夜饭后,回到帐中继续手写书册,一来打发时间散心,二来,她也的确想为这里的人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正月初一的早晨,扶意带上自己抄录的书册,要跟随闵王妃,去探望避难处的百姓,她捧着自己的手稿,等待王妃出营帐,随手又翻看了几眼。
身后有马蹄和车轮声传来,这在营地里很常见,她没有多在意,可突然间,身后很大的声响,喊着她的名字。
扶意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稿纸都落在地上,但不及去捡起来,就看见了祝镕向自己走来。
他很大声地喊着自己的名字,扶意觉得整个军营所有人都能听见,而脸色苍白的人,身形步伐虽不如往日那么灵活矫健,还是稳稳当当地一步步走来。
“扶意,我回来……”
“镕、镕哥哥。”扶意怎么也没想到,在经历了生与死的恐惧,日日夜夜不得安宁的担忧后,她再见到丈夫活着回来,说的第一句话说,“你能、能不能小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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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章 我绝不低头
祝镕听不见扶意说什么,但看她的嘴唇口型,能猜到几分,而不等他们夫妻说再多的话,已经有人赶来搀扶祝镕,将他送回营帐。
原来祝镕昨晚半夜就醒了,醒来头一件事,便是想见妻子。
他被抬回去时虽然满身的血,但大部分是沾染了雍罗士兵的血,虽然满身的擦伤挫伤在所难免,所幸没有缺胳膊断腿,真真是从死人堆里捡回一条命。
不过,让所有人都佩服的是,想到这个可能的,竟然是扶意,说他们夫妻心有灵犀好,还是扶意聪慧机敏好,大夫也说,倘若再晚几日,即便祝镕身上没有致命的伤,也会脱水而亡。
知道弟弟性命无忧,涵之做主,派了几个士兵,连夜将他们送回后方军营,只是一路走得慢些,天将明才到。
闵王妃来看望祝镕,夸赞扶意稳重懂事,更了不起的是不论什么情形下,都能冷静思考,虽然祝镕听不见,可是看王妃和扶意的神态表情,也猜了一些。
“我还要去探望避难处的百姓,你手抄的书我带走了,也会安排人,明日起就给孩子们上课,教他们认字。”王妃笑着对扶意说,“你的心意,我会好好传达下去。”
扶意感激不尽,恭送王妃离去,而后军医士兵们也陆续退下,终于帐子里,只剩下夫妻二人。
祝镕刻意放低了声音说话,在扶意听来才刚刚好,他解释自己去了什么地方,他知道这几日扶意一定很难熬,但当时来不及联系任何人。
赞西人的首将是个傻子,彼时祝镕还没接近他,就听见军中谋士在为他分析个中利害,他们认为大齐若不堪一击,雍罗人就会转而先灭赞西再攻大齐,若要保国,这一仗不能赢。谁知那首将恼羞成怒,认为手下要妨碍自己建功立业,竟一刀砍了其中一个。
“我当即就认定,没必要冒险出现谈判,只会白白送了性命。”祝镕说道,“可我走这一趟,难道就此回来,想起那谋士提到,雍罗国的大炮并没有上前线,显然另有目的,我就……”
扶意伸手抵住了祝镕的双唇:“不用对我解释这么多,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但你擅自行动,显然是违背了军令的,王爷回头处置你,我也帮不了你。”
祝镕略略猜了几句,虽然听不见,他也没多焦虑,能再活着见到扶意,怎么都好。
“别笑了,瞧着傻乎乎的。”扶意揉了揉丈夫的脸颊,但满眼藏不住的心疼,为他盖好被子,“睡吧,你要好好休息,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说。”
祝镕握住了扶意的手,扶意拍拍他的手背,捧起亲了一口:“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
如是,直待祝镕睡着了,扶意才敢凑近些看,他脸上有伤痕,嘴唇一角几乎溃烂了,再掀起衣袖,胳膊上一大片的擦伤,浑身没几处好的皮肉。
他该多疼啊,可他还是忍着疼痛,一定要亲眼来见自己一面,不然仅仅是传消息回来,依旧是分开两地的牵挂,他一定更担心自己会挺着肚子,不惜车马辛苦赶去见他。
扶意忽然明白了郡主的焦虑,不怪尧年想不明白开疆为何要留在皇帝身边的苦衷,两情相悦的人,难道不应该在一起吗,是什么天大的理由,才能让一方狠心忍受分离呢。
“镕哥哥,我不是做梦吧?”扶意轻轻伏在丈夫的身上,感受到他身体的温暖,听得见他的心跳,“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不会丢下我。”
此刻,相隔千里的京城内,皇帝的元旦朝贺方才结束,虽然满城官员百姓都“无心”过年,朝廷该有的体面和规矩,并没有因此荒废。
至少内宫里,还有皇后主持一切,将所有的事,都安排妥帖。
朝贺结束,皇帝退回内宫更换龙袍,看着冕旒被放置在托盘上,他惶然想起了十年前,先帝驾崩后,闵相托着这冕旒来见他,他这个苦命的太子终于熬出头,戴上了象征帝王的发冠。
嘉盛帝长长一叹,刚坐下,八百里加急军报再次入京,他那了不起的弟弟,将雍罗和赞西人逼退二十里地,目前驻军在边境外十里地的地方,俘虏雍罗炮兵二百余人,缴获火炮四台,请示皇帝,要与赞西人谈判,两国重新划界。
“该死的雍罗……”嘉盛帝将手中的军报捏成纸团,“还以为他们有多强大,就这么不堪一击。”
皇后从边上走来,放下茶碗,捡起那纸团看了几眼,便道:“臣妾以为,雍罗无心恋战,他们有更强大的野心。”
嘉盛帝冷声道:“朕当然知道,他们不过是想以此试探大齐的实力,好进一步决定,是否灭了赞西,而后与我大齐对战。”
皇后心寒,忍着怒意问:“皇上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走这一步?”
“这绝非一朝一夕的事,就算雍罗要灭了赞西,至少一年半载。”嘉盛帝说道,“而这些时间里,各国岂能坐视不管,由着雍罗不断扩张?到时候就是各国之间的大事,赞西不会被灭,大齐不会有危险。”
皇后暗暗握了拳头,问:“如若赞西不堪一击,皇上岂不是失算。”
嘉盛帝恼怒地说:“我大齐将领,难道不足以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