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施法啊!用安魂定魄针!”我急得大喊。
紫鹃和婆婆纳停住脚步,齐齐施法,不料野狮子却在一片炫目的光束中岿然不动,只见它后脚一跺,前肢直立起来,一声狮吼,地动山摇。
我浑身汗毛倒立,而紫鹃和婆婆纳早被破了法力,身子凌空摔出老远,一人吐出一口鲜血。
野狮子大有乘胜追击的架势,它放下前肢,一步一步爬向紫鹃和婆婆纳,每前进一步它的油金狮毛便在风中重重一抖。
我听见紫鹃和婆婆纳发出绝望的哀嚎,在野狮子就要靠近她二人的时候,我的身子飞了起来。
当野狮子直起身子,爪子大张,扑向紫鹃和婆婆纳时,我飞身下落,顾不得思量和害怕就想用身子撞击野狮子,可是初龙却抢在了我前头。他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细瘦的身子高高立起,仰视着野狮子,爪子张开,一片片趾蹼紧绷着。
我吃了好大一惊,初龙竟然这样勇敢,他为了保护紫鹃和婆婆纳,竟然忽略了站在他面前的是随时都可能令他毙命的庞然大物。
旋即我就发现初龙的身子在不停地发抖,原来这小家伙是害怕的,他知道他面对的是多么强大的敌人。
“初龙危险!”野狮子张开血盆大口,就要扑向初龙,我大惊失色喊了起来。而初龙似乎明白自己即将迎来的命运,丝毫不躲避,也不反抗,只是一动不动地迎接着野狮子明晃晃的獠牙和锋利的爪子。
“初龙!初龙!”紫鹃和婆婆纳也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
就在所有人心痛欲裂的时刻,野狮子的爪子奇迹般地停在半空,它与初龙保持着最近却没有接触的距离定格在阳光里。
我快速降落在初龙和野狮子身边,然后骇异地看见初龙的眼里流出两排晶莹的泪滴。
“鳄鱼的眼泪……”我喃喃自语,惊骇得无以复加。
而我头顶的绛珠已开始发出夺目的红光,野狮子一见那红光,便痛苦地蜷缩到了地上,炼狱一般的嘶吼声响在耳畔十分凄厉。
野狮子在草地上来回打滚了一会儿,一阵青光耀眼烟雾腾腾。
紫鹃和婆婆纳已经挣扎起身,趔趔趄趄跑向我。我们一起看向地面。白烟散尽,地上没有了野狮子,而是蜷缩着一个衣不蔽体的男人。
初龙爬到我脚边,趴在我的脚面上,目光惊惧。
我蹲下身子将他抱在怀里,然后和紫鹃、婆婆纳一起靠近那男人。
男人肌肤雪白,披头散发也掩不住清秀面容。他的眼睛无助地看着我们,失却了身为狮身时的攻击力。
“不要过来……”男人发出沙哑的声音。
我们一震,都停住了脚步。
男人在我们的注目下一直躺在地上,许久我终于觉察到男人一定是病了,于是对紫鹃和婆婆纳使了个眼色。
紫鹃立即施法,一件草叶编织的衣裳盖在了男人身上。
婆婆纳跑向前,快速检查男人的身子,然后起身看着我,半晌道:“他先前魔性缠身,现在魔性倒是退除,可是经脉尽毁,身子无法动弹。”
我皱眉看向地上的男人,他若能站起身子,一定是昂昂自若的翩翩君子,比起神瑛更有俊朗丰华的气度,可是他瘫在地上只是个颓废无助的病人。
男人的病态让我想起五百年前自己遭遇的那场霜降之劫,若不是神瑛五百年殷勤浇灌,我恐怕很难起死回生吧?
救人助人应是条可以传递相传的爱心之链。
地上的这个男人,在他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遭遇,才使他迷失本性,现在他既然魔性退却,我一定要帮他恢复身体上的健康。
于是我走近他,蹲下身子,握住他的手道:“你放心,婆婆纳医术高超,一定能想到救治你的办法。”
男人的手在我手里微微颤了颤,滚烫如两团火焰。
失去魔性的男人开始和我们在灵河岸边过着相依为命的生活。
婆婆纳每日都带领我、紫鹃和初龙去搜罗药草,精心熬制汤药调理男人的身子。
日复一日,男人的双脚虽然不能直立走路,双手和上身却能开始动弹。
紫鹃找来金丝银线,挥舞着安魂定魄针给他缝了一件彩衣。
而我突发奇想,用拾到的一截木桩给他做了把轮椅,当他坐在轮椅上,双手推着轮子在草地上缓缓而行,阳光和煦地落在他的肩头,男人忽而回过身给了我们一个轻暖的笑容。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们笑,我们每个人都很振奋,就连初龙也在草丛里忘形地撒着欢。
“绛珠,紫鹃,婆婆纳,初龙,你们好,”他逐一叫出我们的名字,这段时间他几乎失声,没想到早在心里一一记住我们,“我叫艾莽。”
艾莽的自我介绍让每个人都兴奋得无以复加,而我的眼里早有了晶莹的泪花。
“我魔性发作差点害了你们的性命,你们不但不生我的气,还救了我,如此以德报怨,实在感恩。从今往后,无论你们当中谁遇到什么事,我都不会袖手旁观。”
艾莽风轻云淡,浅笑吟吟。
初龙窜到了他的膝上,立起身子惹怜地看着他。
初龙的尾巴已经长得厚而长,背上也长出一片片坚硬的鳞甲,在阳光下反射着金色的光芒。
艾莽伸手轻抚初龙的头颅,道:“初龙,要不是你的眼泪感化我,现在我还在魔道上苦苦挣扎难以回头,所以,我要传授你法力作为对你的报答。”
“初龙,还不快拜师!”我催促初龙。
初龙听懂了我的话,从艾莽膝上滑下来,趴在艾莽跟前的草地上,做出哀告宾服的虔诚模样。紫鹃和婆婆纳都笑了。
艾莽开始传授初龙法力。
我、紫鹃和婆婆纳也跟着艾莽修炼法术。
我们日出而修,日落不息,勤勉修炼。
日子又开始顺风顺水地溜过去,灵河边的麋鹿羚羊不知生老病死了几代,又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初龙的法力又进益了一层,当艾莽抚着他俨然长成巨鳄的头颅欣慰地笑道:“初龙,好孩子,你已经学得为师所有的法门绝学,日后就靠你自己的修为了。”
初龙兴奋得一个猛子扎进灵河,当他再从灵河里钻出脑袋时,我们看到了一个古铜肤色、昂藏七尺、燕颔虎须的粗犷少年。
“天哪!初龙修成人形了!”发出惊叹的是紫鹃。
婆婆纳早就看傻了眼。几百年相处下来,她对初龙的姐弟情谊可一点都不亚于紫鹃。
彼时,她嘴里喃喃唤着:“初龙,初龙……”就再说不出别的话。
初龙长得真威猛,虽然食草,却一点儿不文弱。
面孔方正,五官分明,浓眉大眼,还有些傲头傲脑的,怎么看怎么叫人欢喜。
初龙歪着脑袋看着我们,调皮道:“我明明是一条鱼,你们为什么要叫我初龙?”
初龙说的第一句话,所有人都忍俊不禁,我噗嗤一笑,“鳄鱼可不是鱼,初龙也不是龙,只是你的名字。就和紫鹃、婆婆纳、艾莽一样,只是一个名字。”
初龙认可了我的解释,他从灵河里站起了身子,裸露出健壮的胸膛,双手朝空中一挥,一套褐色铠甲便从云端降下,初龙腾空跃起,与那铠甲宛若金风玉露相逢。
当他从空中乘着清风徐徐降落在众人面前时,已然是飒飒英姿的威武少年。
他昂首阔步,先跟艾莽磕了个恭恭敬敬端端正正的响头,又先后同紫鹃和婆婆纳行礼,最后他一下就扑进了我的怀里,孩子气地撒娇,嘴里一叠连声喊着:“绛珠姐姐,绛珠姐姐,我终于和你一样了!”
“有手有脚,有鼻子有眼,可不是和我一样么?”我用手指点了点初龙的额头,众人便发出一连串欢快的笑声。
这样欢快的笑声每时每刻都在灵河岸边响起,要不是月萌突然造访,这样欢快的笑声会一直延续下去。
可是月萌带来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我无忧无虑的灵河生活从此一去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