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我们听到老街一头传来“拨浪拨浪”的拨浪鼓的声音,又是那位从宜南的邻县昌溪县过来的挑货汉。我和妹妹跑出院子一看,原来是一位戴着麦笠的挑货汉挑着一担谷箩的小商品来到我们村卖。这位挑货汉古铜色的脸上布满皱纹,他旋转着一个拨浪鼓,在老街上一边东张西望,一边操着他当地的乡音大声叫唤:“卖小商品啰,卖小商品啰,价廉物美,剪刀、线团、梳子、篦子样样都有啰!”我妈妈、胡大婶等几位妇女忙上前围着他的商品挑选着。这时从同一方向又传来“钉克钉克”的声音。哦,是收破烂的。他主要收购废铜烂铁。果然我没有猜错。只见一位头戴麦笠,肩挑一担篾箩的脸色赤黑的中年汉子走了过来,一边大声操着和挑货汉同样的乡音唱卖:“收——购——废铜烂铁、烂胶鞋塑料鞋、铁锅、钢精锅……”这两人是同一个乡的,结伴而行,走村串巷,来回要走过三四个县,行程几百公里。他们身上会带上干粮,渴了就喝山泉,到了村庄就讨水喝,晚上就给一元钱给村民作为住宿费。他们一般有固定的落脚点,像在我们村他们每年的两三次里都住宿在胡大婶家。那位脸色赤黑的中年汉子前面的箩上有一个有盖的小圆匾,匾里有一大块麦芽糖饼,上面撒了白芝麻。妈妈叫我和妹妹把堆放在院子里的破烂的胶鞋、高筒雨靴、塑料鞋、破锅、废铜烂铁全都搂到他的箩边,他看了看就说:“我敲给你四块麦芽糖。”
“我这些东西卖给城里的废品收购站,少说值两三块钱,至少还要敲两块麦芽糖。”我一看觉得亏了,就嚷嚷起来。
“水生家的大女儿人长得俊,嘴又会说,将来能嫁个好老公。好,我就再敲两块。”说完他右手攥着一把铁质小铲子,左手握着小榔头,“钉克钉克……”敲了六下,用白纸包了,笑容满面地递给我。我抿着嘴笑着接过。然后开始分了:妹妹最大的一块,月俊一块,柳青一块,我一块,还有两块,该给谁呢,僧多粥少啊!这个难题就交给了我的老妈了!
呵呵呵,又可以尝尝这风味独特的麦芽糖了。说它风味独特是因为它有我们自制的灌心麦芽糖所没有的桂花香。我仿佛回到了童年。童年的我一听到“钉克钉克……”的声音就知道收破烂的人来了,麦芽糖的美味又一次让我垂涎三尺,妹妹弟弟总是要更多的一块,没办法,谁让我是老大呢!记得有几次,柳青这个小馋猫也在,盯着我们仨手上的麦芽糖直咽口水。我看在眼里就会掩着嘴笑着走到他身边,把我为他留下的半块麦芽糖递到他手里,他笑了,我也笑了……
我小时候也渴望听到“拨浪拨浪”的拨浪鼓的声音,因为当时村里没有杂货店,只有一家供销社,供销社主要是卖化肥农药、油盐酱醋、白酒、布匹,像梳子、篦子、镜子、针线、胭脂、扎辫子用的扎花、发夹等小百货稀缺,“拨浪鼓”来了,妈妈、我和妹妹特高兴,对我和妹妹来说,我又可以买我喜欢的扎花、发夹了。不过自从我上了高中后,就对“拨浪鼓”卖的东西不屑一顾了,究其原因是因为那东西虽然便宜,但太土了。别说是我,就是妹妹也开始对“拨浪鼓”卖的东西不感兴趣了。妈妈却还是蛮喜欢的,这不,这次她买了个蝴蝶结的发夹。
太阳已经落山,他好像一位伟大的服装设计师,巧夺天工地把西边平淡无奇的云朵设计成一件金光灿灿的绚丽无比、豪华富贵的晚会礼服,献给他心爱的蓝天。西边的鸡冠山、整个杨家村和院子里的我们都沐浴在夕阳金色的余晖中。
此时柴房、中间的老屋全部拆除,只留下地基。大家陆续离开,回家洗澡。当我在大伯家洗完澡,和月红一道把爸妈的衣服一起洗了,晾在大伯家三楼的竹竿上,下楼时遇见爸爸,他要我去柳青家请柳青全家来,我满口答应了。
当我把还没有吹干的头发向后扎了个马尾辫,穿着玫瑰红丝绸面料的无袖束腰的连衣中裙,脚穿黑色高跟鞋,来到柳青家院子里时就冲大门里叫:“柳青,你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