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俊你就帮我断豆角,你们姐妹俩快去快回。哦,月俊,你爸爸哪去了?”
月俊一边断豆角,一边说:“爸爸去了给章火生家盖房子的刘师傅那儿询问我们家盖房子的事。”
我和妹妹来到前面不远的杨禄伯伯家,他的十几岁的养女杨万金告诉我,她爸爸还在村头学校旁边的卫生所给人看病,于是我继续向村头前行,来到村头学校旁边的卫生所。卫生所里亮着明亮的电灯,文弱慈祥的杨禄伯伯正在给一位小男孩打针,在邻村住的一位赤脚医生正要骑自行车回家。
“杨禄大伯,我妹妹的手指刚刚被一只甲鱼咬出血,来这里消消毒。”
“我看看,你出了血,要打破伤风的针。”
“打针?我最怕打针了,我不打。”妹妹扭头就走,但被我一把抓住她的手。
“妹妹,不要讳疾忌医,打针可以防止破伤风。姐姐在这里,不会疼的。”我安慰月红。
月红不情愿坐下来,嘟着嘴,脸上露出一丝羞涩:“姑娘家打针多没面子,又很疼,真是活受罪!这都是那只甲鱼惹的祸!”
“打这种针不要打屁股,打胳膊就行了,捋起左手袖子,别紧张啊。”
打针时我抓住妹妹的右手,把她搂在怀里,但月红还是尖叫了一声,紧张地抓着我的手。打完针杨禄伯伯倒了一小瓶蓝汞消毒药水给我,从抽屉里几本厚厚的赊账本抽出一本,看了一下目录,很快就找到我爸的那几张,把费用记在我家的账上。
“杨大伯,您和张医生承包了村卫生所,各种药品是到哪里进呢?我看大多数乡亲们看病都是欠账,您有钱进药品吗?”我好奇地问。
“我们的药品器械都是从乡卫生院或直接从县医药公司进来的,大多数药品器械都是记账,年终要结清账,所以我也是年终要求村里的病人付清账,但还是有近五分之一的病人因为家徒四壁或欠账太多,不能付清账,只能付一半或者付零头,有许多乡亲手头没钱,就卖稻谷给我抵账。这十来年旧账已经有一万了,真是难办!你大伯家的店比我少一点,也有五六千元旧账。归根结底,我们村还是穷。现在大家都在开荒种橘树,但愿橘子能让我们全县农民兄弟早日脱贫,过上小康生活,我这个卫生所日子也好过一点。”
“你说得对。虽然说1985年全县大包干(大包干也叫包干到户。中国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主要形式。农户承包集体的土地自主经营,包交国家和集体应得的各项费款,其余产品或收入归承包户所有。农民享有对土地的经验管理权,但所有权仍归国家所有,依然是共有的。这项制度最早在1978年在安徽省凤阳县小岗村实行,收效很大,口号为“交够国家的,留足集体的,剩下都是自己的。”到1986年底,全国998%的农户都实现了分田到户。)以来,全县农民都有饭吃,但还是有一部分农民没有脱贫,许多年轻人都出去打工挣钱,我就是其中一个。”我担心杨医生问我打工的事,就朝杨医生嫣然一笑,“再见了,杨伯伯。”
我扶着妹妹回到我家厨房时,爸爸在厨房里端菜到桌上,妈妈已经洗了澡提着一桶换下的衣服来到厨房,弟弟呢,正在灶下看火,火凳上放着一本高中英语教科书。爸爸把大钢精锅里今天早上做的饭倒在热锅里,用锅铲把饭团按碎,从水缸里舀了一点水往饭的边缘浇了一圈,然后用木锅盖盖住,锅铲放在瓷板灶面上,接着把一罐装着盐,一罐装着猪膏油的油盐瓦罐挂在案板上面的铁钩上。
“兰儿,杨医生给月红打了针吗?是记在你爸爸的账上吗?”妈妈问。
“记了,十块钱。打得我左手都抬不起来了。——我还没洗澡呢。”
“打了针就好,过几天我会跟杨医师结账的。”爸爸说。
“我已经把你的衣服放在柴房,提了一桶温水在洗澡盆里。”
“谢谢妈,那我就去洗澡了。”月红转身就走向柴房。
“月俊,你去洗手吃饭,我来熄火。”爸爸手持铁钳把灶口燃烧未尽的树叶和木屑拨到灶里,可能看见灶里有一些燃烧的木炭,就把手伸向火凳后面,左手握了把长柄火铲,右手取下灶口旁边一个用来熄炭的榨菜坛上的茶籽渣圆饼(茶籽被榨出茶油后制成的直径六分米左右的大圆饼),然后手持火铲向灶里一铲,铲出一火铲红通通得刺眼的燃烧的木炭,倒在熄炭坛里,又铲出两火铲,才把茶籽渣圆饼盖上。我呢,也不闲着,把砧板和菜刀在洗菜盆里洗干净,摆放在原来的位置。
“兰儿,今晚我们家大团圆,菜挺丰盛的,有鱼丸、韭菜炒蛋皮、花生仁、炒石螺等七个菜。你到大伯店里买一扎啤酒和一大瓶雪碧来。”爸爸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二十元的纸币递给我,“哦,对了,兰儿,我跟你说一声,你买给我的牦牛毛夹袄挺好的,合身,昨天我听你妈说小一点的夹袄是给爷爷的,我就送到你爷爷手上,他穿了,也合身,夸你呢,你去看看你爷爷在不在。本来今天送瓜给你大伯时想带你看看你爷爷在不在,没想到他还在村长家和几位老人打骨牌,还没回家。如果你爷爷在,就请他来我们家吃饭,你大伯不让他老人家来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