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儿离黉门也就二十来分钟的车程。
不算太远,但还是有点儿路。
尤其是摩托追着汽车跑,大概率是挺有点儿赶的,得追着风。
而且季鸢还不绕小路。
这就不是追风了。
得是追光。
因为风速是咻。
光速是咻咻咻。
江安下车付钱了之后,就叫了一声杜幺,让她靠边走到人行道里边。
刚说完,他听见了挺熟悉的机车停下的声音。都不用想,江安叹了口气偏头看了一眼,就看见了季鸢。
“开得挺快啊。”江安笑笑说了句,“就差没飞起来了是吧。”
“对不起。”季鸢这句歉倒得很不诚恳,跟没过脑子似的,“下次不会了。”
“哦。”江安乐了一下,“真棒。”
季鸢没再跟着说下去,看了眼边上的杜幺,说了句走吧,送你回去。
“怎么了?”江安觉得季鸢这会儿有点问题。
具体说不出来。
但就是不太像季鸢。
“没。”季鸢摇摇头,“走吧,她明天上学。”
“你这话说得真挺像她妈的。”江安笑了下,“杜幺跟你小时候挺像的,都一眼能透过现象看本质。”
“我看什么了?”季鸢问。
“我。”江安笑笑,“你第一眼看我就喊我滚,说我长得不堪入目让人烦。”
“我那会儿骂人应该不太爱用成语。”季鸢笑了一下,“我骂人的功底基本都是跟我妈和桂姨学的,成语这玩意儿不太适合输出。”
“那确实。”江安说,“我就没见过这么烦的臭小孩儿。”
“烦你不还是管了。”季鸢说。
“因为之前那会儿心情不好。”江安说,“我看了你一眼之后就知道,你被管肯定烦,我不想一个人烦。”
“打扰一下,我能自己先回家吗?”杜幺站边上说了句,“我怕明天上学了你俩还没聊完。”
“我当时也这样吗?”季鸢偏过头看了眼杜幺。
“别老给过去的自己脸上贴金。”江安笑了声,“你那会儿哪有杜幺可爱。”
“哦。”季鸢低头笑了下。
“走吧。”江安说,“送她回家。”
徐姨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漂亮到敷了面膜出来开门,还能看出漂亮的痕迹。
“我以为你们把她卖了。”徐姨看了眼江安,“白高兴。”
“本来是想过的。”季鸢说,“怕在哪个街上给人捆进车里,想想还是给带回来了。”
“你妈最近怎么样?”徐姨摸了一下杜幺的头顶,往里让了让,让她先走进去,“之前谈的那个男朋友成了吗?”
“没谈。”季鸢说,“真谈了就好了。”
“你妈跟你一样儿的,死脑筋。”徐姨笑了一下,转过去看着江安,“这就是你那哥吗,第一次见,还挺帅。”
“走了。”季鸢说着准备把门关了,“我哥明天也上学。”
“行,去吧。”徐姨又看了一眼江安,“不跟姐姐说句再见吗?”
“那就乱辈儿了。”江安笑了下,“季鸢应该还不想叫我叔。”
“你这哥哥挺有意思啊。”徐姨挽了一下头发,“不知道哪里上学啊?”
“长中!”杜幺喊了声,“妈,你别烦了。哥哥再见。”
季鸢点点头,跟徐姨最后说了句老妈最近都在店里,然后没等徐姨说话,就把门给关了。
“你这样不太好。”江安说。
“她说话就这样,但我不爱听。”季鸢说得面无表情,“这个歉能不能不道。”
“没说这个。”江安笑了下,摸了一把季鸢的头,“我是说你门关得太响了,影响到隔壁睡觉。”
“哦。”季鸢有点乐,“我回头改。”
“好的。”江安笑笑,“下回来接杜幺出去玩的时候,就在楼下等好了,反正这几步路应该也出不了事儿。”
“还带她啊。”季鸢说了句。
江安笑笑,没回答。
带不带其实江安无所谓。
就觉得季鸢真的像只野鸟。
逗一逗就憋着劲儿闹,哄一哄就开始没什么意识地撒娇。
这会儿回去其实不晚不早。
江安下楼看了眼边上的花花草草,这块儿的绿化特别好,一楼那户人家的阳台边上全是紫藤,不过现在没开花。
得秋天开。
江安以前读的小学后边儿也有很多紫藤花,六年级的秋天,他带季鸢溜进去看过。
不过季鸢那会儿就会翻很高的墙了。
跟杜幺动作的利索程度是一样一样的。
而且还比杜幺手长脚长,所以站在下面看的时候会特别漂亮。
“你那时候是不是爬到廊上摘花,被校长看到了?”江安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偏过头看着季鸢。
季鸢看了看边上的紫藤,笑了下:“不算被看到。”
“对。”江安笑了下,“你爬得太高了,校长是看不到你,就是你跳下来的时候把他吓得要死。”
“主要那会儿你在后院儿门口等我,那校长一直站着也不走。”季鸢说,“懒得听他跟不知道谁在那儿放炮。”
“他说什么了?”江安问,这他之前是真不知道,“总不至于跟新闻里面幼儿园吹重本升学率一样那么扯吧。”
“那倒不是,就是说你们学校那届六年级有很多学生都很优秀。”季鸢说,“我觉得他放屁,你们学校我之前经常去,看来看去也没比你好的,哪儿来的很多。”
“你什么时候经常来的我们学校?”江安问,“你们不是比我们还晚放半个小时么?”
季鸢顿了一下,没说话。
哥哥太聪明了不是在所有方面都算好事。
话太多了,就容易被抓。
“逃学生涯很长啊。”江安乐了一下,“老前辈了,鸢哥。”
“偶尔。”季鸢说着看了眼江安,看他没生气,就又补充了一句,“初二之前,一周就偶尔一两天没去上学。”
江安笑了笑,没忍住又上手摸了一把季鸢的后脑。
人是挺高了。
可爱度还是跟之前没什么区别,连交代罪行都可爱得很特别。
耳朵不红,面无表情,坦坦荡荡。
就是死活不肯看你。
四十五码的脚还得蹭两下地。
要命。
上车之前江安又看了一下季鸢的手。
之前的光线没现在好,这里的路灯都偏昏黄,附近就这里的路灯有一盏很亮。
“看着没渗血。”江安抬头看了季鸢一眼,虽然季鸢之前几年三天两头的受伤,但都避着没让江安见,所以他其实也搞不太清楚伤口好没好的标准是什么,“疼就直接说,我开就行。”
季鸢沉默了一会儿。
按照以前,就算疼得鼻子都酸,他肯定想也不想的说不疼。
但是现在不太一样。
季鸢觉得自己现在的这个心态不算坦荡。
让江安在后边儿抱着他的腰,总觉得是在借着关系占人便宜。
但是他坐后边儿,感觉也不是很像话。
“季鸢?”江安看他半天没回一句话,估摸着是真疼得厉害了,试探地问了句,“要不还是我骑吧。”
“行。”季鸢顿了一下,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糊成一团,下意识就开口说了句。
成了。
这下倒不用怎么纠结了。
本能已经做了决定,行为模式是流氓,还占他哥便宜。
但也不能说特别流氓。
至少他肯定不会揽着江安的腰,还拽着不肯放,跟杜幺那小没良心又小不要脸的一样。
流氓。
太流氓。
江安这会儿已经把摩托倒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