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很沉、很涩。
这时候,殿外忽然传来声音。
“来禀报什么?”安莹的声音依旧清亮,“等一会儿,等一会儿,我们王爷休息一下不行啊!”
诗阳翻了个身,冲着外面喊了一句:“让他进来——”
殿门打开又合上,那人到了诗阳床榻跟前。
“见过小王爷。”那人十二分恭敬的行了礼,不敢抬眼看床榻上四仰八叉的人。
诗阳又翻了个身,道:“别说废话,快说正事,说完就走。”
那人又低了头,“那妖怪已经伏法,护国寺的人也审问了,他便也一五一十的坦白清了。说那几位小姐,都是让他用藤枝幻变成亲近的人劫走的。然后……都让他杀了,遂丢进阴气沉重的沉香楼的枯井内。如今那妖怪已被护国寺住持关押,就凭您发落了。”
“就这些?”诗阳猛的坐起来。
那来人颤巍巍答:“就这些。也问了为何都抓嫡系小姐,那妖怪说什么自己憎恶而已,不清楚死的都是些个什么系的……”
诗阳舒口气,“本王去趟东方家,要是有事儿就去那儿。”语罢又叹了口气,才从床榻上下来。
……
在东方家府门前磨蹭了好一会儿,诗阳才从马车里下来。
他原想着等抓到元凶,便可以给那小丫鬟一个答案。
记得那日,他临出将军府时,那丫鬟追上来。也没有再哭了,就皱着眉头问他:“小王爷,我家小姐从没做过坏事,她自小便被人欺负,也没有什么朋友。挨了打受了罚,只能跑去跟那一院子花草诉苦。为何……为何这样的人,还要再添苦难啊?”
为何?
诗阳抿嘴,他也不清楚。他见过太多人,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可还是……
他慢悠悠的进了府门。老夫人说东方将军被皇帝留下,还未回来。就让自己小儿子陪他四处看看。
走来走去,诗阳愣是不敢轻易去北面的小院子了。于是抓了旁边陪同的人,道:“东方迟,你姐姐死了!”
东方迟被领口一个力道拽过去,刚刚喋喋不休讲着蛐蛐的嘴终于闭上。看着这小王爷百年难得一见的正经样子,道:“我知道,今早是我去认的尸体。”
诗阳满脸怒气的放开了手,“你们一家子可真是气定神闲。”
东方迟一听,就知道诗阳这股无名火是怎么回事儿了。于是又凑了上去,道:“我也不给小王爷扯谎了。月姐自从死了娘,就被安置在西北角的小院子里,我打小也和她不熟,就经常抓蛐蛐的时候见她几面,这也是……没有感情啊。”
诗阳也不想理他,深深吸一口气,转脸问他,“东方月的消息,府上都知道了吗?”
东方迟整理着领口,摇头。“我爹还没回来,回来之后方才吩咐要不要通知各房。”理好衣服,他又道:“这月姐也是可怜,天天在那葡萄架子下诉苦,哭也不哭。”
葡萄架子?
诗阳停住脚步,转身又提起东方迟的领口,大声问到:“你说什么?!”
“月…月姐……可怜……”东方迟真心感觉这诗阳自从病愈后,明显不同了。但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受着。
诗阳又撒开手,也不想问下去。
他想起那日他拿着户部的卷宗,指着一个圈红的名字告诉容回,“这位小姐,我有幸见过……”
何时见过呢?
一年多前,为提前庆祝他十八岁生辰。昭华公主办了游园会,宴请皇城的达官显贵。表面上是游园庆生,实则是说媒选秀。
入场的大人必须带着自己未成亲的闺女孙女前去,这要求啊,首先便是嫡出。
想到这儿,诗阳只感觉自己的疑惑全部都有解了。“她们六个也在游园会上相见……”
“东方迟!你家姐姐院子里的葡萄树有多少年了?!”他又问整理衣襟的少年。
东方迟被这语气吓了一怔,道:“和月姐一般大,听乳母说,月姐的娘怀上月姐时,因为葡萄有安胎的作用,就请人从山里挖来一株老藤种上的。”
“那少说也得有几百年了,也许就等今年才能化为人形……游园会上或许发生了什么,那五个货真价实又备受宠爱的小姐欺负了东方月……”想到这儿,诗阳只觉着心里一梗。
“小王爷?小王爷?”东方迟看着眼神空洞的诗阳,吞吞口水。
“她没有死……”诗阳猛然抬起头来,朝着西北角的小院跑过去。
“什么?谁?”东方迟就听见半句,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