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院子斑驳的木门,满园春色。那小丫鬟刚提了水,拿着木瓢浇灌着发芽的葡萄藤。
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小丫鬟转了脸,“小王爷?”
诗阳只感觉有什么卡在了他的喉咙,刚想开口就听见背后传来声音。
“小王爷——小王爷——”
三人齐齐的看向跑来的男子,正是今早送信的那位。
“小的见……”
“别说废话!”诗阳一个眼神杀过去。
“是……是!陛下替您判了这个案子,护国寺住持方才也刚借到皇令,预备处置了罪犯。”来人一口气说完了,行了个礼,道:“碎内丹。”
诗阳又转脸看向那株葡萄藤。刚刚新绿的叶子瞬间枯萎了……
叶子一片一片的脱落,毫不犹豫的融进土地中去。原先发青的藤蔓开始干皱发灰,也是裂开了一条条口子,然后一层层化作了尘土。
就好像……春风不曾来过。
三人顺着诗阳的眼神望过去,都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时侯,前院里传话的嬷嬷小碎步到了木门前,也分不清里面是谁。就通知了一声:“月小姐的尸身找到了,将军明日自会筹办葬礼。”
听着了这消息,那小丫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再也压抑不住泪水。嚎啕大哭起来。
“哭什么哭!小王爷在这儿呢!还哭!”东方迟嫌弃的训斥了一句,就发觉旁边的诗阳不对劲。
“住嘴。”诗阳心平气和的道。
“小王爷让你住嘴!不要……”
“本王说的是你!”诗阳拿出扇子就抽在东方迟脑袋上。吓得东方迟立马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诗阳叹了口气,到了那小丫鬟面前。他蹲下身来,道:“你说的话,本王终于可以回答你了。”
小丫鬟眼里含着泪水,哭的喘不过气来。
“那些不曾犯过错的人如果死了,那就是上天错了。”诗阳的话一出,那小丫鬟哭的更厉害。
“可是凡事儿啊,都有例外,是不是?”一只手搀起了丫鬟,另一只手塞给她一个东西。“这答案啊,明日会有人带你去看。”
丫鬟一怔,像是明白了什么。只跪下磕了个头,什么也没说。
诗阳声也不吭的出了小院子,到了前院就撞见东方将军,连个礼数都不想客套,便出了府门跳上马车。
回到府里,再次直接冲向寝殿跳上床榻。
“好事难做啊……真累……”慢悠悠的说完这句话,也是着实坚持不住了,方才闭上了眼。
“诗阳……你把手放开!”
“叫你放开啊!”
女人散乱着头发使劲掰着拉住她的小手。她厉声叫嚷着“放开!滚开啊!”
小男孩已经哭的不成样子,手指因用力变得发白也是没有放松一点。
我不……不放……
“诗阳!放开啊!”
不…不放……我不……
女人挥手,“啪!”的一声清脆,男孩脸上多出来一个红色的手印。“放开。”女声几乎冷静到令人窒息。
“不……不放……不!”猛地从榻上坐起来,诗阳大口的喘着气,然后乱七八糟的擦擦额头上的汗。
“令人意外啊……”自从他睡了一年醒来,就再也没做过这个梦。他以为自己放下了的,毕竟也算是死了一回。
“思念这种东西啊……就像一条狗……”你把它推出门去,它依旧狂吠不止,等过了很多年,你以为它不在了,但走出这屋子推开门你才发现,就算化成白骨它也还在那里。
四周被点上了几支烛火,他撩开榻前的垂落的承尘向外望了望,瞧着窗外点了宫灯。
大概已是三更天。
诗阳倒头下去,没了睡意。翻来覆去好几回,伸手摸出了枕下的扇子来。
凑着微黄的烛光,他绕有兴致的来回摩挲着这把折扇。
那晚这折扇忽然撕破藤蔓保护他的时候,他先是震惊了一会儿,然后便想起地府里那个面具人的话,他说了既然有人护着,便会护千百年。
“好啊,我等着。千百年我都等着。”诗阳把素扇抱入怀中,向角落里蜷缩了一点。
翌日清晨,将军府办丧。
诗阳与容回一同去露了个面。
从灵堂出来,诗阳与外面的官员和气的打了个招呼,便拉着容回一路边走边讲,往西南角走去。“我今早问了东方迟,才知道一年多前,那五个小姐把东方月推进了花园的湖里,被捞上来之时几乎断了气。结果东方将军也没太当回事儿,真以为是东方月自己栽进去的。于是送人回府养了半年,留了个咳嗽的病根子。”
容回听完了昨日的事儿,道:“那妖怪也算是替东方月报仇了,死的也是随了心意。”
诗阳顿首,转念问到:“近日丞相怎么没来?”按照他爱凑热闹的性子,一定会跑过来烧打纸钱。
“咳咳……那晚我把他丢进了去宫里的马车上,第二日就告假,连早朝也不上,都到了今日还是没来。”刚刚回答完,容回就看见诗阳噗嗤一声笑出来。
“哈哈,怕是接着酒劲惹到皇兄了。放心,死不了~”诗阳一乐,推开了东方家的后门。
后门开在西南,门前停了一辆马车,印着王爷府的图腾。旁边站了那个小丫鬟,已经换上了普通人家的衣服。
“见过小王爷,荣将军。”那丫头看见两人来了,恭敬的行了个礼。
诗阳挑眉,笑的好看。挥手道,“上去吧,别忘记带上你家小姐的东西。”
小姑娘道了谢,乐呵呵的上了马车。诗阳正欲转身,就看见那姑娘伸出头来,笑的更开心:“小王爷,您是个好人~”
“本王知道~”诗阳眯眼又笑,看着马车离开了东方家,消失在小路拐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