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穆薇转身看向那四个黑衣男子,双唇一弯,杏目微微一缩,连发声的机会都没给他们,四人就同娇颜一般,被碾成了烂泥。收拾完了,韩穆薇背着双手,两眼珠子一转,沉声低语:“就这德性还想动我韩氏,我不得不佩服你们的勇气。”
太子一群人瞧着地上死状难看的六人,皮不禁都绷得紧紧的,均是低垂着首立在一旁。韩穆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长吁了口气,自言自语地呢喃:“石大娘刚收拾干净的破庙又脏了,可……”
她这意思一透,太子首先动手麻溜地开始收拾破庙,身后那十二人也立马动了起来,手脚那就一个快,生怕这位主儿心情一个不好,把他们都碾成肉饼。
韩穆薇见他们这般识相自是没话说了,背着手走向角落,瞅了一眼还在沉睡的石家夫妇,就闭目打坐了,脑中想着刚刚那群人提起的国师府,心情有些不美。
太子带着他的人将那六人清理出破庙,堆在一起放了一把火。火光映射在脸上,他想着刚刚的事情,嘴里泛着苦涩,要说娇颜、娇语是鼠辈,那庙里那位就是真神了。
“爷,”边上男子刚想说什么,就被太子抬手阻止了,“什么都不用说,孤清楚。”父皇想保他一命,所以才孤注一掷下旨立韩家女韩洛为太子妃。现在韩家有人来了,刚那股神鬼莫测的力量他已见识过,除了听天由命,他们好似什么也做不了。
天还未破晓,石大娘夫妇就起身了,这一觉睡得比较沉,脖子都僵了。石大娘见角落处的妹子还在练功,她放轻了手脚,开始准备早饭,米面刚拿出来,就有人把干净的水送到她跟前,接着一声不吭地走了。石大娘微愣着又回去取了一些米面,那些人是要蹭饭食吗?
石老汉去照顾他家那头驴宝,只是他刚端着棒子米准备喂食的时候,有一大汉正喂马,当着他的面,一声招呼不打地把他家的驴也给喂了。
韩穆薇收功,见那群人还未走也没说什么,起身去了庙外。一场大雨之后,天放晴了,不出意外,再有五日,他们就要到京城。
石大娘煮好了粥,就跑了出来,挨到韩穆薇身边,低语道:“大妹子,你有没有发现那群大汉有点奇怪?”刚问完话,就见庙前一大块地被烧焦了,“这这……这昨晚还没有,谁半夜在这放火?”
韩穆薇笑道:“没事,早饭做好了吗?我有点饿了。”她在想是不是要把那个叫太子的拎过来问问民间采选的事?可又担心宝丫有个什么不好,石家夫妇会当场宰了那小子。
石大娘闻言,之前问的事也忘了:“好了好了,端上桌就吃,”后甩着两膀子进庙去忙了。
“前辈,”太子想了一夜,直觉这位不会滥杀无辜,刚又见那位大娘与她相处的细节,他才敢冒然上来打扰:“您可有要问姜阎的?”
韩穆薇转身面向他:“你很聪明,”上下打量着这位太子,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个人物,“你跟韩洛的婚事是怎么回事?”
姜阎来之前就已做好心理准备:“想必前辈也应该听说了我父皇就只有我一个儿子,”其实他父皇的后宫一直都很充盈,他也应该有很多弟妹,只可惜那些婴孩还未能出生就已失了生机。
韩穆薇听着姜阎的叙述,头次可怜起那位一国之君,本是凡间帝王,竟被当作种猪,日夜耕耘,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子嗣未出生便被吸食了精血。
“因姜朝还需要承继,所以齐深就留下了我的命,”每每想起这些不堪,姜阎都深感悲凉:“为了我,我母后在我五岁时服了家族禁药,留下凤旨,让我守皇陵三年。国师府见我还小,便放我出了宫。到了皇陵,我就被泰民寺的玄化方丈带去了泰民寺。”
“直到最近,我父皇龙体欠安,才密信让我回京,”说到这他心已泰然:“父皇他都是为了我,才牵扯上贵府的。”
韩穆薇轻笑:“我晓得了,”就算没有姜帝这么一出,那个什么国师府也不会放过韩氏的。毕竟在世俗界称王称霸了这么久,他们早就把自己当成这的天了。既是天,那又怎么会允许有它遮不住的地方呢?
第80章
石大娘不愧是摆摊做买卖的,张罗十好几口人的饭食是有条不紊。用完早饭,她刚准备起身收拾,那帮后来的就手脚利落地端着碗筷出去了,她瞧着这场面心里突突的,想找点事情做,可又啥事没有。
拾掇妥当后,一行人就准备出发。经了这一早上,石大娘夫妇算看出来,这群汉子是来抢他们饭碗的,那哪行?
套好了驴车,石老汉一见又有汉子过来,立马一个跨步上了驴车,先把位置给坐稳了。太子姜阎见状有些尴尬,不知这对夫妇与那韩仙子是什么来往?他走近驴车,朝着石老汉拱手:“大叔,赶车这活计累,还是我来吧?”
俺壮实不累,石老汉很想这么回怼青年小伙,但他忠厚惯了,只会抿着嘴憨笑,装作什么也没听见,没有一点要挪屁股的意思。石大娘背着包袱三步并两步地走过来,看也不看姜阎,就把包袱往石老汉边上一扔,扭头唤道:“大妹子,好走了。”
韩穆薇手里拿着个兔皮垫子来到驴车边上,瞅了一眼姜阎:“石大爷车赶得挺稳,”后便不急不慢地上了车,“出发。”
“好嘞,妹子你坐稳了,”石大娘终于露了笑,石老汉立马赶着驴上了官道。姜阎跳上了他的宝骏,带着他的人将驴车护在了中间,虽然他们都知驴车里的那位不需要护。
入夜后,京城皇宫龙章殿里依旧灯火通明,年逾四十的姜帝坐在龙椅上还在批复着奏章,原本因各州府风调雨顺,大获丰收,而心添安慰。
可在见到国师府上启要民间采选的折子时,他不禁双眉紧缩,眸中暗色渐浓,上次民间采选才不过两年,现在又要开启,国师府真当他大姜朝是齐深那邪魔豢养的兽林吗?
“皇上,”一满头白发枯瘦的老太监弓着腰,抱着拂尘进了龙章殿:“您是时候该去丽姬那了。”
“朕还有奏章没看完,”姜帝掩在袖中握成拳的左手慢慢松开,轻咳了几声:“今晚就歇在龙章殿。”
老太监服侍了姜帝四十年了,怎会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是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他们必须得忍,“皇上,您还是去吧,”今日已是九月初八,明日韩氏族长便会带着韩族稚童远行,最多一年,他们至多再需忍耐一年。
姜帝放下朱笔,双手撑在龙案上,闭目苦笑:“摆驾菡喜楼,”也不知皇儿安全抵京了没有?那道圣旨已是他最后一搏,只望韩家能看在他亲政以来,多年兢兢业业治国为民的份上助上一助,不为皇室,只为这千千万万无辜的姜朝百姓。
每年的九月初八于韩府都是一个难眠夜,各房刚满四岁的稚童在九月初九辰时便会随着族长离家,稚童一去就是近两年。
族长把孩子送到主家,就会带着上一批已经测过灵但没有灵根的孩子回世俗,接着领新一批刚满四岁的孩童远行,如此循环,从不间断。
西霞院中,韩洛抱着自己刚满四岁的胞弟韩旻坐在榻上,轻声述说着当年在主家的日子,要不是因体弱,她想她会留在那里成长、学习,等长成之后去族中产业劳作,换取那些珍贵的资源,也许她的后辈里也会有幸出现身具灵根者。
“姐姐,”四岁的韩旻很兴奋,族里从主家回来的哥哥姐姐都说那里可漂亮可美了,还有大飞剑、大船,这些他都没见过:“那……那旻儿会会会有灵根吗?”
韩洛笑着捏了捏小胖娃的鼻子:“姐姐不知道,”她只知即便没有灵根,她弟弟在这世俗界也会富贵一生。
洪氏坐在主位上看着自己的一对儿女,心被填得满满的,她十九岁才嫁入韩家。那会丞相府都成了笑话,说她爹为了将她这个嫡长女嫁入韩家,生生磨破了两双千层底,把好好的闺女也留成了老姑婆。
转眼间快二十年过去了,她过得比谁都好。韩家有家规,家中男丁年过四旬无子嗣方可纳妾。各房没有姬妾清静得很,家中又不缺钱粮;关起门来各过日子,妯娌之间也无口角;长辈也都是明理之人,至于小辈,上面有人压着,谁敢教不好?
洪氏有时也会想,她在闺中跟她娘亲学的那些本事,是全无用武之地了,不过这日子是真舒坦,要是再没有那起子烂污东西叨扰,就更好了。她爹昨日过府来寻了族长也不知说了什么,就匆匆离开,只怕这京城要乱啊。
韩氏在此立族近千年,也算是枝繁叶茂,韩府经过几次扩建几乎是占据了京城东城的五分之一,其周边更是聚集了不少权贵府邸。
九月初九,韩家各房各院有刚满四岁的稚童都会在卯时前将孩子送到宗祠门口。鹤发童颜的韩氏族长韩余会领着这些孩童祭拜祖宗,等用完早膳后,带着他们上早已备好的马车,辰时一到就出发。
今日也是如此,韩余看了看日头,又点了下人,就让韩柏打开府门。四辆双头马车慢慢出了韩府,马也不用人赶就直奔京城东门。每年都是这般,可京城有名望的人家总是看不够,次次都会开府门目送。
皇宫中,姜帝下了早朝就登上了观景台,眺望东方,虽看不到东坞门,但就这般看着,他的心也会平静一些。
“皇上,今日的早朝似乎散得有点早,”一位身穿道袍,背绣太极八卦图的中年男子,抚着半尺长的美须,走到姜帝身旁,顺着他的眼神看向东坞门:“是在想太子,还是……在思虑韩家这次的稚童远行?”
姜帝闻声,转身笑看向来人:“国师怎么来了?”他快有半年没见着这邪魔了,瞧着他的满头乌丝,姜帝的心都在滴血,只是心再疼,他也不敢有丝毫表现在脸上,“许久没见,国师更是容光焕发了。”
“哈哈……,”齐深就爱听这话:“这还得感谢皇上舍得,”只要此次谋算得当,他恢复修为便指日可待,到时这姜朝也就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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