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推进手术室后,无影灯晃得我心慌,我被人翻了过来,趴在病床上,听到周围的人絮絮叨叨说着一堆听不懂的术语,接着只觉得后腰被人掀开,一阵冰凉之后,瞬时一阵刺骨的疼,疼得我脑仁发蒙,只一会儿,麻药推进去了,很快我迷迷糊糊的失去痛感。
我感觉独自像一个面皮口袋一样被人拉开,体内什么器官被撕扯,被切下来。我能清晰地感知每一个触碰,但是却没有任何痛感。我觉得这种感觉让我想到了一个电影,《沉默的羔羊》,那是我的童年阴影。
小时候,小花不知道在哪看到这部电影,然后就一个劲儿的怂恿我看。说我想减肥的话,就看这部电影,看完了能坚持大半年不想吃肉,自然就瘦了。我也是被他骗了很多次,这次半信半疑的被他拉去同学家一起看了这部电影。有几个小姑娘没看多久就跑去吐了,而我目瞪口呆的看完整部电影后,果然如他所说,几乎一年不曾吃一口肉,并且被这部电影的噩梦折磨了很久。
手术结束后,我被推进一个单人病房。奇怪电视里的人手术都是眼睛一闭睡过去了,醒来就痊愈了。可我,为什么这么惨,是我太壮了吗,是麻药计量不够吗?为什么我还这么精神,为什么要让我感受这些。
我一个人在病房里躺着,护士过来给我打了点滴,七零八碎的嘱咐了一堆,我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只听到最后让我好好休息。
我第一次感受着自己是一坨肉,在生理上跟牛羊没什么区别,血粼粼、活生生的肉,也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切身体会到“肉体”这个词。我心里也是一百个不愿意,我绝望的闭上眼睛,让我睡吧,睡醒了会发现这一切都是一场《沉默的羔羊》的噩梦。
胡思乱想了很久,我睡着了。再醒来看到杜明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正安静的坐在一旁看书。我一动,他就发现我醒了。他柔声问:“感觉怎么样?”我动了动身子,感觉后腰依然有些疼,往脊柱推麻药,我估计我还得疼一阵子呢。肚子上多了一道疤,肚子里少了个阑尾。我也说不上感觉怎么样,便说:“我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杜明兖开玩笑道:“不应该是宰完的吗?”我想揍他,可是一动又浑身疼,他忙扶我躺好说:“不逗你了,你好好躺着。想吃什么吗?”
“我什么都不想吃,我再也不想吃了。”我撅着嘴说,“突然觉得吃饭是一件会丢掉性命的事情。”他笑着说:“还有力气贫,看来是没事了。”
医生进来跟杜明兖说我在医院住个三五天就能出院了,我使劲摇摇头说:“不不,医生,别赶我走,我有钱交医药费,让我好利索再回去吧。要不然好不容易割了个阑尾轻了2斤,我怕我回家歇着又吃胖了。”杜明兖嫌弃的看着我,医生哭笑不得:“你现在要注意,不能乱吃。好吧,那你住一周吧。”说完干笑两声就离开了。
这一个礼拜,杜明兖经常来看我。他每次来都好温柔,说话柔声细气,对我嘘寒问暖,还常常笑,变了一个人似的。我怀疑他回家偷睡我的床了,一定是愧疚感作祟,他才对我这么好的。除了他,常乐也来的勤。常乐基本白天都会过来陪我一会儿,而杜明兖经常晚上来,夜深人静才离开。小花和赵默得知我住院,还说周末要来看我。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蓬头垢面的样子,就一直拖着婉言拒绝。
我因为手术请了一周的假,张闷儿知道我住院了,非要来看我。我拗不过他,只好应允了。他来的那天,擅自带了另一个人——苏沐言。
就在出院当天,苏沐言一大早抱着一大束花走进我的病房,我正一个人看着美食节目流口水,他的出现让我猝不及防。我赶快擦擦口水问:“你怎么来了?”
苏沐言把花放在我病房里,坐在我床边的椅子上说:“那天我就很担心,一直想来看看你。所以问了张闷儿。”“我没什么事。”我指了指病房沙发上的一本物理书说,“而且我有人照顾,你不用担心。”他看着那本物理书,明白我指的是谁,低着头说:“那天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已经跟一帆说清楚了,她不会再来打扰你的生活了。”
“那我跟你说的够明白吗?”我冷哼一声,“确实是,每次遇到你我都没什么好事。”
“高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从床头果篮里拿了一个橙子,像剥橘子一样,剥开递给我。这是原来我教他的方法,我说这样吃起来很痛快,毫无阻碍。我接过橙子,想起那时候我们俩腻在他家里的情景,看着橙子迟迟没有放进嘴里。
他擦了擦手说:“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你说的话我也听进去了。虽然我不理解,但是你坚持,我也只能接受。我希望,即便分手,我们还能像朋友一样。”
我坚决的摇头:“不行,我做不到。分手了,就不要再见了。如果哪天我们在路上擦肩而过,不要打招呼,不要停下脚步,更不要回头。”他无力的问:“必须这样吗?”我咬着嘴唇,嗯了一声。他也不说话,病房里一片寂静。我正不知话题如何接下去,病房门又被推开,张闷儿抱着一个硕大的果篮走进来,大得夸张。
我看到张闷儿好奇的四处张望,问道:“你干嘛呢?”张闷儿放下果篮感慨:“哇塞,高兴姐,私人医院,单间,我只在电视里看过,你说一会儿会不会遇到明星啊?”
我认真的点头道:“很有可能。遇到你想干嘛?不会很没出息的跑去拍照要签名吧?”我在果篮里费劲的扒拉着,“丢人可以,就是别连累我啊。”张闷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四处乱看。
这时杜明兖戴着渔夫帽推门进来,看到张闷儿一愣,张闷儿也愣住了,认出他之后双手捂着嘴,兴奋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双手揉着太阳穴,永远都是怕什么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