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渝走到江秩面前,半蹲下来,与坐在沙发上的江秩视线齐平,颇为得意道:“我在这里才住了两年哦,之前的地方整整住了五年——”
说了一半孔渝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忽然停住,声音渐渐小了起来。
江秩没有发现不对劲,还继续追问道:“那怎么搬到这里来了?”
孔渝低头小声说道:“想搬就搬了,也没有什么原因。”
江秩听闻,看了看孔渝,脸上笑意渐渐消失。他知道孔渝有事没有说,但如果孔渝不想说,那么他也不愿意去问。
拿好东西后,孔渝和江秩关好门就准备离开了。
小巷的两边已经亮起了点点灯光。
孔渝和江秩两人肩并肩的走出小巷。
巷子口一个身材佝偻的老人正坐在轮车上买着油桃。老人穿着洗得泛白蓝色衬衣,带着顶破草帽,站在轮车的一边。
因为这个点大部分人都已经回家了。老人的生意并不太好。孔渝看见轮车上的油桃还挺新鲜的,李瑶喜欢吃油桃,所以想买些带去给李瑶。
他将上用袋子装好的生活用品递给江秩。江秩接过来,顺着孔渝的眼神看到老人的轮车问道:“想买油桃?”
孔渝点头道:“嗯,妈爱吃。”老爷爷正背着他招呼另外一个客人,孔渝自己拿了个塑料袋挑着油桃。
他挑好后递给老爷爷。
老爷爷双接过塑料袋,抬起头,满是皱纹的脸看见孔渝一愣,塑料袋竟然猛地掉在地上,还带着些青涩的油桃滚落一地。
孔渝也恰好看清老人的脸,他脸上的笑容僵住,脊背发凉,忍不住后退一步,恰好和身后的江秩撞上。
江秩皱起眉道:“怎么啦?”
孔渝慌张的摇摇头道:“没什么。”
老人头发花白,身材异常瘦小佝偻,看起来已经快到十多岁,他看了眼孔渝,蹲下身子,将滚落在地已经有些脏的油桃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又捡回去袋子里去。
他的腰不太好,捡一个就要扶住腰休息很久。孔渝看见他这样,心里有些难过,他最大的宽容本应该是将眼前的这位老人视做陌生人。
毕竟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至于差点被——
但是只要一想到他是王一伟最亲近的爷爷,孔渝就没有办法对他置之不理。
孔渝神色复杂地看了看老人,蹲下身,替老人将掉落在地上的油桃捡了起来。
老人一愣,然后低下头不停的说:“谢谢。”
孔渝看了看不远处掉落到烂泥沟里的一个油桃,有些犹豫。
老人却已经快一步,将那个油桃捡了起来,用轮车一边挂着擦汗的毛巾将油桃和擦了干净,放到一边。
旁边的客人看到有些不高兴的说:“你不会把这些掉到沟里的油桃拿出来买吧?”
老人连忙解释道:“怎么会,怎么会。这些我留着自己吃,好好的油桃扔了多浪费。”
说完他看看孔渝,眼隐隐有水光一闪而过,他伸又扯出一个袋子递给孔渝道:“小渝啊,你多挑一些回去,好久没见了,算爷爷送你尝尝的。”
孔渝低声说:“不用。”
老人连忙从轮车挑了几个又大又好的油桃放进孔渝的袋子:“别和爷爷客气,拿回去尝尝。”
老人似乎在怀念着谁一般上下打量着孔渝,眼神有些痴,苍老的声音低声喃喃道:“真好。要是我家一伟没有出事也该这么高了。”
孔渝却被这句话刺激到,他将袋子丢在轮车上,朝这个老人说出了自从出事以来的第一句关于那件事的话:“你为什么不和一伟走,要是你当时和他走——”
——那后面的事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一伟还会好好的。
孔渝还记得那天一伟告诉自己,他即将和爷爷一起搬离那个所谓的家,摆脱那个一摊烂泥一般的父亲时,脸上对未来的憧憬和向往。
可是一切终究成空。
若是当时离开,一伟也不会永远停留在他的十六岁了。
老人一愣,被岁月深深磋磨的脸上满是风霜,他喃喃重复着,声音带着深深的懊悔道:“我当时为什么不离开,为什么啊。”
孔渝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眼的泪光逼回去,他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眼前的老人,他转身拉过江秩的离开。
江秩不明前后原由,但还是把搭在孔渝肩上道:“别难过。”
孔渝吸了吸鼻子道:“我没有难过。”
他回头又深深看了下那个老人。
他只是后悔——若是他当时能够多做一些,能够鼓起勇气来,能够选择不退缩,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孔渝和江秩已经走远了。
老人还痴痴的现在原地不知在想着什么。
等在旁边的客人不耐烦说:“老人家你还卖不卖?”
老人回过神来,连忙诺诺道:“卖卖卖,你要多少?”
旁边一个摊子两人看着老人闲聊道:“真是可怜,一把年纪还要出来卖油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