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着一个人,那就是他的父皇。那个男人在乎这皇位,在乎他的名声,在乎这南朝江山,为了这些逼死了娘亲。他就亲手送了这皇位,毁掉所有的名声,断了这南朝江山。
他爱着一个人,那就是他血缘上的姨母名义上的母后。她爱着南朝,眼里都是苍生社稷,那么他就毁掉这些,杀了她爱的父兄,在乎的朋友,还有惦记着的舅舅。
他不能得到她所有的唯一的爱,就把她爱着的所有都毁去。
一盘散沙的南朝轻易就被攻破,敌军一路势如破竹的直入禹京。那日,萧淮旭又突然发起疯来,摔死了自己唯一的一个孩子,那个曾经王越湘求着他不惜用王家来逼他留下的孩子。
王越湘这些日子来一直冷眼看着他发疯,现在也终于疯了,她抱着孩子的尸体对着他大笑:“萧淮旭,我忍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个可怜虫,不敢说出你的龌龊心思,而那个女人到死都恨你,她根本一点都不爱你,你太可怜了,比我可怜百倍!”说完她一头撞死在殿上盘着龙的柱子上,鲜血蜿蜒流了一地。
萧淮旭看也没看她,抱着这些日子从没放下过的骨灰盒,一步一步走上了终岁阁的最高层。
他坐在小时候娘亲最爱坐的地方,看着下面宫墙被攻破,皇城四处硝烟弥漫,市井喧嚣的声音变成震天的哭喊,嘴角扯出一个笑。
“那又有什么关系,不爱我也没关系,我从来就没奢望过。”
萧淮旭坐在那里,将骨灰盒贴在心口,挥手拂倒了旁边点着的烛火。火点着了旁边的纱幔,火势乘着风一下子蔓延起来,湮没了终岁阁。
冲天的火光中,有谁的笑声凄厉而无望。
秦束前世番外
秦束的父亲去世后,娘亲没过多久也跟着去了,好好的家转眼就散,秦束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孩子,那年他五岁。
唯一的舅舅曾经在娘亲的病床前答应说要照顾他,所以等娘亲一死,秦束就被带到了舅舅家,连同秦家的积蓄一起。
秦束已经记不清爹娘的面容,唯一记得住的就是那时候娘临死前拉着他的手说:“娘对不起你,娘要去找你爹了,束儿一个人要好好地活下去,听你舅舅的话,什么事都忍着点……”
所以,他这一忍就是五年。年幼的秦束还没来得及体悟到至亲之人去世的悲痛,便开始了寄人篱下任打任骂暗无天日一般的日子。
秦束几乎是一下子就长大懂事了,因为再没人让他靠着撒娇,再也没人会护着他,他只能靠自己。秦束依稀还记得自己五岁之前似乎很是顽皮,后来就慢慢变得越来越沉默。
在舅舅家,秦束几乎像是个奴才一样,就像是大户人家用银子买回去的那种奴才,可以随意打骂,要做许多许多的事还不能反抗。秦束刚去时还好,只是没过几日就变了,秦束那个舅妈并不喜欢他,似乎以前和他娘不对付,现在逮着机会就在秦束身上找回来。
整天对着那么个小孩子骂骂咧咧,不时还要抡起粗壮的胳膊打他,弄得秦束手上脸上都是红痕淤青。没有药来搽,等它自己消下去要很久,往往是淤青还没消就又被打了。
秦束舅舅整日就知道喝酒,是个被婆娘大声说上几句就讷讷的闭口不言的怂货。看到秦束被打骂也不会制止,有时候喝多了酒又被他凶悍的婆娘提着耳朵骂,心气不平还会拿秦束出气。他不敢和婆娘呛声,也舍不得打自己的宝贝儿子,只能对着秦束出气。
那尖利的声音刻薄的骂声和落在身上的拳脚,是跟着秦束很多年的一场噩梦。最开始的时候,他忍受不了这种动不动被打骂的日子,鼓足勇气去找了那些曾经叫过族叔伯的人,求他们帮帮他,还把身上的伤痕给他们看。
在他希冀的目光里,那些人却都是一脸的不耐烦,然后对他说族里不好管这些家务事,还有几个则是挂着假兮兮的怜悯的劝告他多忍忍。这种事情他们看得太多了,世上难道就只有他一个人过得这样惨吗,在这种人人都想着自己的时候,连同情心都显得多余,哪有人愿意施舍给他。
没人愿意帮他,秦束那小小的脑袋里突然清晰的出现了这个念头。他环顾四周,看到那些人脸上的表情,再一次意识到,这世上再没有愿意,也能护着他的人了。
因为这件去族里叔伯告状的事,秦束又被打了一顿。他那个凶悍的舅妈嘴里骂着:“不得好死的小贱种白眼狼”然后一巴掌把他半边脸抽的肿起来,又踢得他滚到了地上。比秦束大上几岁的表哥在一旁笑的幸灾乐祸,喊着活该,抓起旁边一个小石子打在他身上。
秦束抱着自己抽疼的腹部蜷在那里,不声不响的,只觉得身上的痛还不及心里的迷茫无助。
挨了一顿打之后,秦束发起了烧,烧的迷迷糊糊意识不清的时候,他只隐约听见舅舅和舅妈两个人在说话,“这崽子病了可别传染给我们良生,拖到外面猪圈旁边的杂物房里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