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一开始还牵女儿的手,但这小的到了海滩,瞧见被沙子掩埋的五光十色,哪里还肯乖乖地让牵,手一放,蹲在沙子上轻轻地拨,捡了几个,堆在一起,做个小小的城堡。
亚瑟连看也不看一眼地上,却总能最快又最准确地找到好看贝壳的位置,他弯腰伸手一挖,挖着一个大的,往往引得黛茜呼哧呼哧跑来看,一来二去,老父亲渐渐落在了后头,瞧女儿跟这个壮汉建立起深厚的革命友谊,一时心绪澎湃,只想点烟。
就这么看着黛茜玩,也没什么不好。
“这个大。”团子捧着个又大又白的海螺壳给亚瑟瞧,因为是她自己发现的,脸上十足地骄傲。
“是螺。”亚瑟道。
黛茜就学:“螺。”
“有传言说把海螺放在耳朵边,能够听见海的声音。”亚瑟接着道。
黛茜闻言,马上把螺里的沙子倒一倒,将耳朵凑到螺边,仔细地听。
这时候才听见海王方才没出口的后半句:“但传言都是骗人的。里面什么也没有。”
其实不是什么都没有,还能听见海风倒灌进螺里的呼呼声,与直接听进耳朵的又别有不同。
黛茜捧着螺,转头要让爸爸听一听。
最愿意配合她的永远是爸爸,哪怕不用亚瑟说,托尼用膝盖想也知道海螺里不存在什么海的声音,但女儿把螺递过来,喜滋滋地说好听,他还是顺从地听了一会儿,还了海螺在那小手里,也说一句好听。
这个行为,倒让亚瑟把托尼多看两眼。
“我要回去一下。”老父亲道,“你回吗?”
问的是黛茜。
团子捧着海螺,看看周边还没被发掘的沙滩,很有些不舍:“我还玩,爸爸。”
“我看着她。”亚瑟道。
他主动请缨,托尼倒也没有说不,只蹲下来叮嘱家里这个小的:“我一会儿就回来。别跑进海水里,也不要捡割伤手的东西,知道吗?”
有的玩,黛茜应好应得十分积极。
目送爸爸一路走回班纳的木房子,小雏菊宝宝仍然一手拿海螺一手捡贝壳,偶然碰见海水上涨时被冲到岸边、用力弹跳的小鱼,她伸出手去,被拍了一下,那小手就颤巍巍起来,不勇敢地缩了回去,抬头找大个子伯伯的帮助。
“鱼打我了。”黛茜道,“它不回家。”
“要是长双脚,它现在早就跑回去了。”
亚瑟垂眸瞧着底下矮矮的小孩,将方才黛茜被鱼弹了手的一幕尽收眼底,大胡子底下的嘴巴就翘起来,少不得要帮她的忙,把鱼带到海水里放生。
只是他放生的手法与别人不大相同。
不是弯了腰下来把鱼捡起,反而抬手一招,呼风唤雨一般,褪去的潮水得了神秘召唤,前仆后继,一个浪头温柔地推上来,冰凉透明的海水漫过黛茜摘了鞋子的小脚,吞了那尾运气不好的可怜小鱼。
既然得了救,它现在就是幸运小鱼了。
海水得了生命,不仅优雅奔来,还果冻一样凝固在黛茜脚边,里头的小鱼却能自在地游动,一下摆脱方才渐渐脱力的油尽灯枯状,尾巴摆得起劲,还吐泡泡。
亚瑟蹲了下来。
他就算蹲着,也是很大的一个,身形完全遮挡了黛茜。
海王的大手掬起一捧海水,连同小鱼也捧在手里,伸去给黛茜看:“你胆子怎么这么小?怕龙虾还怕鱼,这有什么可怕的?它明明更害怕你。”
黛茜缩了缩脖子。
撇去被拍了手的那一点儿害怕,她还挺喜欢这条小鱼,这会儿亚瑟的大手一连往她跟前送了两送,说“拿着”,她心里确实还想再摸摸,鼓起勇气,把两只手捧在一起,接了他的海水和鱼。
真像捧了一块颤颤的果冻。
海水的立体触感,对个幼儿来说无疑是新奇的,鱼在手心轻轻游动,轻贴着她嫩嫩的皮肤,不比方才,此刻格外温柔,又很令黛茜着迷。
她再不感到害怕,高高捧着,冲亚瑟大眼弯弯地笑:“鱼很好!”
“现在你也很好了。”亚瑟道。
他捉了黛茜的手,往迟迟未褪回的大片海水里放,等鱼游走,手掌即将离开水面那一刻,却眉头一动,觉察什么,褪水的动作慢下来。
与此同时,听见身边的宝宝惊奇地道:“大鱼那儿呢!”
亚瑟不记得召来海水的时候,还召唤了别的鱼群,闻言抬头去看。
只见不远处的海岸边上,侧躺着条如黛茜体型大小的“鱼”。
浅绿的鳞片闪着光泽,上半截却是孩子的人身,冰白的软发沾了沙子,整个儿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有鱼,伯伯。”不明真相的团子道,试图来扯扯亚瑟的衣服。
“不是鱼。”亚瑟道,“那是条人鱼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