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张天师不提,应泊可是惯会装样子的货色。他脸色正常无比,神态同样,抽出一张静心符,拍在没有修为护身的董相林身后,免得对方太过紧张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他心中在刚才的几秒里飞快做出几个决定和猜测。
董家第二代有能力的就是这个董二少了,既然已经共患难,那就尽量保下,留个人情通门路。
来者是董德彪背后的人,是在华北馒头山抽取山灵导致满山树木枯萎的人,是陈二斗背后的人,是到处搜集灵物和修士的人……
应泊突然想起他几天前用极低价格从一个情报贩子手里买到的一份情报。
情报上讲有一对疯子在岳麓山上说什么凡人、尊上、洪荒、现世、修真、修士、搜集灵物、太阴之道——情报贩子确认无误的只有这些关键词——之类的疯言疯语,之后一人离去,一人似乎被留在星城。那位情报贩子友情提供的附加信息是,可能是精神病院营养特别好的缘故,这两个疯子一个身高一米九多,一个身高两米,没被收入篮球队实在可惜。
他最后说的精神病院笑话挺好玩的,应泊还和他讨论了一下,两人一致认定这可能是道上哪个团伙新发明的暗号贯口,编造得非常拙劣,完全没达到不引人注目的目的。
现在看到这个一米九的大汉,应泊意识到,那个情报可能是真的……
修真界没有那种让别人听不到自己说话的结界法术吗?
还是这些人并不在意身边的凡人?
应泊觉得,原因可能是后者。
他深吸一口气,意识到这好运气给他带来了机会。
一米九的大汉,应该是叫岩岩,还是炎炎?并不知道他对他们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利用这些情报,他有把握全身而退。
端看他需要付出什么代价罢了。
应泊深吸一口气,激活了静心符的朱砂符印。让董相林平静下来的同时,他自己也借由深呼吸的动作冷静好。
他握住张天师的肩膀,把老人家拉到自己身后,正要拱手行礼,说出示弱的话——
炎炎看到他拿出的静心符,停住皱眉。
应泊自觉才练习写符两三天,如今的水平连登堂入室都称不上,但他写的符好歹是经过地球之外的无数大世界无数符道大师一代代优化下来的符,线条简洁,没有一丝冗赘,乃是另一种符道前进的方向,落在炎炎这种根本没上过网的古修士眼里,可是十分了不得的东西。
炎炎这些日子已经初步了解过这个时代修士的水平,连张天师这种辨认不了阵有没有效果的人都能称作对阵道比较了解,是能被上面派出来单独执行有关阵道任务的水平,其他修士的水平更是可想而知的不堪入目。
池水浅,王八多,螃蟹可以横着走。
炎炎作为横走的螃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让他感到棘手的东西。
他眯起眼,沉声道:“你……这是你写的符?”
炎炎问出这个问题,实际上没想过会得到肯定的答复。
对面那小子年纪轻轻,修为卑微,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对符箓做出这般修改的模样。哪怕他是个天才,炼炁二阶也不可能在符道上产生这般大的感悟。
必然是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机缘,比如说……上古符道传承!
炎炎顿时眼热起来。
“你从哪里学的?你还有其他符?拿出来,给我看!”
他这么说的时候,周身杀气也消散了。张天师和董相林僵住的身体一软,刚才憋住的冷汗就像泉水一般往外涌。应泊却是直面了一股比杀气更可怕的欲求,用指甲掐着手心强迫自己保持冷静,面上笑道:“这当然是我写的符,至于在哪里学的……”
应泊顿了顿,道:“不告诉你。”
炎炎暴起大喝:“呸!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过来!”
他话音未落,手掌一推,一条火龙咆哮而出,滚滚热浪开道先行。
站在正前方的应泊都能闻到自己发梢遇热卷曲散发的蛋白质焦糊味,他手里扣住一张黄符,有些犹豫自己该不该堵上这一把。
一开始,应泊只想示弱先把人哄走的。
虽然张天师说这伙人穷凶极恶,但应泊从来不是依照别人做判断的人,比起从国家手里得到的消息,他更愿意自己亲身和这群人接触一下。
如果接触后觉得人还行,那就大家交个朋友么。
如果接触后觉得人不行,哈,他可是黑吃黑的鹰不泊。
钢丝上起舞是应泊的最爱,不过,挑着个一边重一边轻的扁担在钢丝上起舞,就算应泊也觉得有些困难。
现在他已经和这群人中的一员有了短短接触,接触结果是应泊觉得那个组织里的人如果都像炎炎这样,不做朋友也没什么关系。而炎炎对他拿出的符所做反应十分奇异,叫应泊不禁觉得,他如果赌上一把,不仅能全身而退,身后三人也一样能保下小命。
我是为了帮助他们在决定赌这一把的吗?应泊想。
他脑中浮现出众多画面,是黑矿洞里生病也得不到药医治,奄奄一息的少年,是贪官压迫下投述无门的贫民,是被一通电话骗取全部积蓄后绝望站在高楼上的中年人,是红街绿灯里摩登女郎手臂上的针孔……
不,我不是为了他们,应泊想。
追求刺激,是他的天性。
这个念头落下,浑身真炁汇聚。
朱砂符印上跳动着鲜血般地红光,映得应泊的双眼发怒般的狰狞。
他指间夹着黄符轻轻一抖,下一刻黄符破碎,一轮弯弯的明月浮现在空气中。
明月散发着莹白的光辉,出现的一瞬间,仿佛把周围的光线收拢了过去。它周身萦绕着丝丝缕缕的云彩,是太阴真炁所散发的寒气凝结的水雾,牛乳一般在董家老宅的后院流淌开。
上品凡符,罡气符。
因为是太阴真炁激发而出,这罡气也带上了夜月般的孤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