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的治疗中心占地面积很大,白日里安静恬淡,夜晚可以听见林中的虫鸣声。
借着廊下的灯光和穹顶的月色,江聿城缓缓地坐到长椅上。
他最近的情况确实很差,偶尔夜里会被脑袋里的疼痛惊醒,黑发早被冷汗湿透,要等到疼痛减缓才能再平静下来,之后也不太能睡着。白日里可以忍着,但精神没那么好,很难再去管什么。
钟琪也不会让他管。
从一开始,她就打算好骗他了。
江聿城哼笑,渐渐地合起眼。
大抵是这晚的夜太过平和,他竟然觉得放松了很多,还突然间想起了不少东西。
有他少年时的意气风发、游走在街巷时的落魄困窘,还有冰天雪地里的一座城。
绒白的雪徐徐落下,霜寒封不住灯火,纤细的人影走在素色中,身后是踏出的一串细细的脚印。
这辈子活得很值,却欠了她太多。
不给承诺,本是想用下半生的陪伴来告诉她一句话。
“钟琪……”
钟琪刚到新加坡,在踏出机场时,突然蹙起眉尖。她抬眼看向晴空,一架飞机正从机场飞离。
“除了马董之外,他还接触过三名董事。”贺秋阳交待着,察觉她停下脚,忍不住抬起眼,“董事长?”
钟琪长久地凝视那架飞机,半晌才开口,声音微微的沙,“联系圣地亚哥。”
贺秋阳一愣,刚好钟琪的手机响了。
她划开屏幕,助理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钟董,江总…江总走了……”
*
早上五点多,钟琪醒过来。
桌上的酒瓶几乎空掉,安眠药的瓶子是拧开的,烟缸蓄满烟蒂。她记得最后一次看时间是凌晨三点,两个小时过去,客厅里烟气缭绕,还没散开。
眼睛有些疲倦的酸,但钟琪再睡不着,起身去做准备。
八点钟,薛渡临来敲她的房门,还没抬起手,钟琪便出来了。
薛渡临和她说:“走吧。”
江聿城的葬礼,来的人不少。
墓地里绿意盎然,横平竖直的十字架旁,神父在说祷词,前来吊唁的人垂首静立在周围,各个儿身着黑色。
有的人偷偷地用细小模糊的声音发问:“江总的太太怎么没来?”
旁边的人含义颇深地笑了下,“她来干什么?江总还在的时候就懒得做样子,死了还会管?”
第三个人听到,唏嘘了声,“再心急,这种日子总该——”
话还没说完,眼瞧有人影靠近,几个人齐齐住嘴。
钟琪来了,穿着纯黑的西装款式外套、高领、长裙,脚上的高跟同样是黑色,戴着手套的指头轻轻坠下帽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