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一直在病房里等着,等他坐起身,立马和他说:“江总,钟董来了。”
江聿城揉揉眉,散掉眼底的惺忪,嗓音暗沉:“她在哪?”
没带助理,江聿城独自将车开到酒店楼下,差不多十分钟之后,见到了从大堂走出的钟琪。
钟琪上了车,问他:“什么时候醒的?”
她像再平常不过的打招呼一样,口吻平和的不成样子。
转手去拿江聿城车里的烟盒,被他顺势握住了手腕。
“刚刚。”江聿城将她的手放到自己腿上,十指相扣,另一手发动车子,“陪我走走。”
车在城市中心停下,深夜的城市仍然明亮,高楼广厦耸立着,不难想象这里的白昼会很繁华。
江聿城下车,深黑的目光穿过街巷,定格在一栋大楼上。他肩膀宽厚,在地上拖出长长影子的身躯高大,即便是和直入云霄的建筑遥遥相对,也是不同种的伟岸宏博。
“钟琪,我这辈子活得很值。”江聿城单手放进西裤口袋,开口:“澳丹成立之前,所有人都劝我不要鲁莽,后来他们淹没在时代里,无一例外。”
钟琪顺着他的目光,瞧见夜色遮掩下的醒目楼宇上,有“澳丹”两个字。
上世纪九十年代,现在的年轻人眼中机遇遍地的时期,也不是那么多人做出了成就的。江聿城创业那会儿,许多从没有过的新事物、新行业、新商机层出不穷,没谁能肯定自己眼光一定是准确的。大数据时代即将来临,江聿城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但他清楚,时代变了。他毫不犹豫地投新,一次次血本下去,给他带来了长久的利益。
人活一世,最后尘归尘土归土,不该只留下“平凡”二字。他辉煌过也窘迫过,走到今天,再想这三十几年的浮浮沉沉,真的是值。
“有人说我运气好,不知道我只是不信命。”江聿城哼笑了声,“到现在也不信。”
他侧过身,五指张开,朝钟琪伸过手,带着她走到身前,“这辈子我没什么遗憾。”
揽住钟琪的腰,感觉她的手搭上他的小臂,他说:“就算我看不见ai民主化的那天。”
江聿城想要的,他几乎都得到了,现在老天瞧他不顺眼了,他也不可能把最后一点时间浪费在医院里。这些日子一直在处理事情,甚至还在创立基金,想要扶助新型的小企业,算是他给年轻的、有冲劲的人一个机会。
别的事情他也有考虑到,方方面面、大大小小,唯独——
“我一直没有想好,该用什么方式告诉你。”江聿城低下头,轻轻地将下颚抵在钟琪的发顶,“sorry。”
当初说过的,会涉及到自己安全的事情,一定会告诉她的,是他食言了。
但钟琪并不怪他,慢慢地反手摸到他的脸,“不用道歉。”
江聿城垂眸,低声问:“后悔么?”
钟琪弯唇,“你觉得呢?”
江聿城沉笑,胸膛隐隐地震动,转而亲她的鬓发。钟琪偏过头,他索性弯下腰,四唇相碰,和她长久而单纯地接吻。
“以后我不在,不管澳丹变成什么样,你都不要再把没用的责任扛到肩上。”分开之后,江聿城手掌按住她的后脑,将她的前额抵上自己的,哑声说:“你有钟氏,还有我们的ai,没有那么多心力去管澳丹。”
不管别人怎么骂钟琪忘恩负义,江聿城都不会觉得,钟琪吞了邵氏是错的。要不是钟琪,邵氏只会变成别人的东西,那些真正心向邵家的人,早就会被踢出局,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留在钟氏安然度日。
江聿城不想钟琪再犯傻,但她没有回答,他便紧了紧手臂,“答应我,嗯?”
钟琪想,他仍然介意邵衍,到现在也是。
但他和邵衍说的话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