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这事再拖不得。”
再拖下去,恐怕娘子将良妾的人选都物色好了。
慕淮几乎是跌跌撞撞摸到了正院。
此刻只守门的老妈子在,院子里格外安静。
慕淮原本热情盼望相认的心,到了此处,竟有些踟蹰起来。
待会儿要怎么同娘子相认呢?
总不能直说,“娘子是往生一回,没喝孟婆甜汤就重新回来的生魂吗?”“真巧,为夫也是。”
万一她做这一切只是偶然,他不是要将她吓死?
这事,还是先旁敲侧击的好。
想到这里,他整了整衣襟,面无波澜地抬脚跨过了门槛,又直奔正房。
孟芫这会正带着丫头们看账,她陪嫁的铺子要换掌柜,过段时间又要看顾东府的中馈,总要抓紧着些。
慕淮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竟没引发屋里人的注意,不得已咳咳两声。
孟芫这才抬头,然后竟叹了口气。
“夫君这是恼完了?”
慕淮挥挥手打发出去下人,径坐到孟芫身侧,先状似不经意观察她脸色,却被一直注视他的孟芫捉了个正着。
“夫君去而又返,又将仆从们屏退,莫非是有话同我说。”
慕淮心里已经有了计策,故作烦恼呵了一声,“确有件小事,想听听夫人的意思。”
孟芫看慕淮大有促膝长谈的架势,先予他倒了杯茶。
“愿闻其详。”
“圣人这几日偶然提起想寻人重修国史,让我寻了可靠之人荐上去。我思前想后,觉得我五哥人品贵重、又耿直才高,做这活计再合适不过。只是这样一来,就要让五哥在宫中住满三月不得归家,届时怕五嫂心里不快。我记着,你同五嫂自来有些交情,有些话我不便当面探问的,不如请娘子辛苦一趟,代我问问她的意思,回头也不至好心办了差事。”
孟芫听完这句,心里咯噔一声。
这事不对啊,慕淮他五哥慕汮上辈子确是主持修撰过国史,不过那应是在年后的事。
且也正因为修史一事,他不意得罪了权贵,彼时慕淮从中斡旋,事情未成慕淮便在围场遇难……
“这事万万不可。”孟芫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回答。
慕淮见孟芫反应如此过激,心里砰砰砰地跳个没完。
“夫人做甚如此反对,你还没问过五嫂呢。”
慕淮知道自己方才失态,不过那也是关心则乱。她一来怕慕汮这一回接了修史的烫手活,得罪那些想要青史留名的皇亲贵戚再次遭了贬斥,几年后在偏远之地郁郁而终;二来,也怕慕淮提前被卷入身死的困局中。
这会见慕淮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见,似乎想探求着什么,她稍稍缓和了语气。
“你也知道你五哥那是个耿直脾性,要是这史书修的不合上意,到时莫说功劳,怕是瓜落就跑不掉。”
慕淮摇头,“有我在,还没人敢拿我五哥做筏子。”“况且,我五哥是真的有才学,若一辈子在伯府的荫蔽下埋没下去,恐他到老也要后悔。”
孟芫心想,要想护着你五哥,那也要你有命在。
“五嫂近来总说身上乏力,提不起精神,恐是身子骨有些关碍,咱们这个时候要是荐了五哥离家而居,五嫂可怎么办?”
“我知道你和五嫂一向交好,你若实在不放心,将他和璿哥儿一并接来咱们东府小住,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回头五哥从宫里传回什么消息,咱们也能立时就有个对策。”
孟芫见慕淮再三坚持,心里急得不行,她咬着牙不应下。
要是五嫂知道有这么个扬名立万的机会,定是巴不能让慕汮去的。
慕淮还在步步紧逼,“夫人今日真是奇怪,这大好的机会让五哥平步青云,你怎么如此犹疑,倒好像为夫是在害他们夫妇一样。”
本来就是害人呢!
孟芫真想大声咆哮出来,但到底要压抑控制着自己情绪。
“这事我记下了,回头得空就去寻五嫂说。”
孟芫想的是,先用个拖字诀,不然慕淮亲自去西府寻人说,她就被动了。
慕淮见孟芫一脸官司的样子,就知道她答应的不情不愿。
“娘子若是为难,不若将心理担忧和我明说,你我夫妻本是一体,难道还有什么是对我也要隐瞒的吗?又或者,娘子身上不便,那我这就去寻我五哥,想来五嫂即便舍不得五哥入宫数月,但为前程和后嗣计,也会暂时忍耐的。”
慕淮说完,竟然立刻起身,作势要出门的样子。
孟芫很怕他将祸事促成,情急下拉住他的衣袖,抬着头用一汪秋泓似的眼睛直望着他。
“夫君竟是连这点小事都信不过我吗?”
还是撒娇的语气。
慕淮登时觉得身子一软,他最抵抗不了的,就是孟芫同他撒娇卖痴,且这辈子还是头遭,他恨不得立刻摘了星星月亮给她消受。
他撑着最后的理智,拉着孟芫同坐榻上,“那娘子可得好好同我说说,到底为何,对五哥入宫修史一事恁大抵触?”
孟芫绞尽脑汁,最后两眼一闭,又一睁,“夫君或许不信,我前些时日,做了一个梦,梦里怪诞之极,皆是这些日子里发生的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