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期只听说过他疯,但却没想过他真的能疯到这个地步。
夜闯深宫,强抢后妃,大逆不道!
他怎么敢?!
恬期惊占了一半,脑子里飞快闪过已知信息,然而无论如何他都不明白这位慎王殿下究竟出于各种原因要做下这种事。
单纯为了给他老子戴绿帽?
夜明珠照亮了整个床帷,外面忽然传来动静,红玉疑惑的声音传来:“娘娘?”
慎王仍有继续深入的意思,恬期却当即回神,他一把抓住了对方的长发,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来扯,终于逼得对方嘴唇移开,恬期顾不得去看他的表情,忙朝外道:“我没事。”
红玉没有进来。
她知道这位恬妃因为生的过美被女子非礼过,所以夜间没有意外情况,不许宫人随意入寝区,只好道:“奴婢就睡隔壁,娘娘若有吩咐,记得知会。”
“我知道了。”恬期道:“你退下吧。”
外面安静下去,恬期终于看向对方。
息旸被他揪着头发,虽然没有出声引人注意,但脸色依然十分可怕,恬期顿了顿,蓦然受惊一般松了手。
他露出畏怯的神色,想要后退,腰却还是被人搂着,只能抬起纤细的手臂护住胸口,红起眼圈儿:“玉颗究竟哪里得罪了王爷,您竟……如此羞辱于我?”
恬期从未因为男扮女装有过任何心理压力,甚至当他发现做女孩儿比男孩儿要更容易受到优待的时候,还偷偷研究过女子的行为方式。
他发现,越会示弱的女子,越能将男人拿捏在手里,反而是那些高傲到不可一世的女子,男人哪怕表面服从,内心也定存不满。
他生的太好看,委屈的神情一摆出来,就让人心中揪扯。
息旸眸色转深,脸色渐渐缓和,抬手来碰他的脸颊,却被他偏头躲开。
恬期咬住嘴唇,神情屈辱。
掌下的腰肢纤细,男人的手动了动,终于缓缓收回,恬期一得到自由,就立刻又爬回床里侧,抓起被子挡住被撕掉一半袖子的手臂,还有发光的夜明珠。
息旸本想抓他,又克制的缩回来,敛睫道:“你不记得我了?”
恬期疑惑,息旸一抬手,他就立刻将被子当小盾牌举起来挡在身前,直到息旸开口:“你看这是何物。”
确定对方不会突然又非礼自己,他这才把‘小盾牌’放下,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
息旸从袖中取出了一块玉佩,翡翠质地,坠着双生玛瑙小珠与流苏络子。
恬期看他,息旸微微侧头,挑眉示意:“嗯?”
恬期一眼认出,这是自己三年前丢失的那一块。
电石火光间,他忽然有了印象。
晏家一门,阳盛阴衰,在恬期出生之前,其实还有五个哥哥,但最小的没活过三岁,最大的,也没活过十九。
恬期就出生于大哥去世第二天,当时晏夫人刚有七个半月的身孕,接连丧子让她悲痛欲绝,急产之下,恬期险险出世,因为早产,他先天不足,患有心疾。
晏相认为自己接连丧子,只怕是冒犯了哪位神明,注定命中无子,于是让他随母姓,做女孩儿养,取了个小名儿叫玉颗,也有敬天求庇佑之意。
恬期生下来之后,有好多年,都没有大名,晏家父母甚至不敢让他喊爹娘,一直到弟弟出世,晏相才大着胆子给他取名,原本想叫期安期宁期好之类,可又怕所求过多,上天一个不满再把自家这个小仙桃收回去,于是只取了一个期字。
为了让恬期健康的活着,晏夫人十几年来一直念经诵佛,每个月更会定期去镇国寺上香,从不懈怠。
恬期印象中,唯一一次见到息旸,就是在镇国寺。
当时他陪母亲上香,途中弄丢了贴身玉佩,一路急寻到一株桃花树下,瞧见一个头发灰白坐在轮椅上的人,那人背对着他,看不清长相,他便礼貌的喊了一声:“老伯。”
话刚落,‘老伯’还没说什么,恬期就受到了对方近侍的呵斥:“放肆!”
恬期莫名被训,正欲发火,就见那‘老伯’回了头,四目相对,恬期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只是少白头,当即便臊红了脸,赶紧道了歉。
恬期当时并不知道对方就是慎王,只记得对方态度很温和,没有责怪,还贴心问他忙着在寻何物。
恬期很不好意思,低着头不敢看对方,呐呐说出自己在寻找一个刻着平安二字的翡翠玉佩。
当时息旸告诉他,自己并未见过那块玉佩。
恬期看了看三年未见的平安翡翠,心思沉浮不定。
难怪他觉得息旸好像一见面就跟他有仇,原来是因为自己当年叫过他‘老伯’,就因为这个口误,不光在当年故意不把捡到的玉佩还给他,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次见面,他居然还在找自己麻烦!
慎王居然这般小家子气?!
恬期抿嘴,只当什么都没看破,说了句大实话:“这个,有点眼熟……”
“想起来了?”息旸的眼神温柔了下来,温柔的莫名其妙,恬期心头打鼓,只好硬着头皮道歉:“对不起。”
“没事。”他表现的这么乖,息旸满心都软了:“忘便忘了吧,你总是这样。”
对于恬期来说,那时的息旸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陌生的,奇奇怪怪的可怜人,不把他放在心上是情理之中。
这男人怎么会以为自己在为这个道歉?还总是,说的好像他们很熟悉一样。
息旸的态度越温和,恬期心里就越发毛,他搓了搓手臂,觉得息旸是在故意转移话题,于是再次顶着压力解释道:“我说的是,老伯……那个称呼,我真不是故意的,您,您别生我的气。”
他说着,可怜兮兮的扯了一下息旸的袖口:“不知者不为罪,就算,就算我当时冒犯了您,可您也拿了我的玉佩,我还被父亲骂了……就当扯平了,好不好?”
息旸捏着玉佩的手放下去,语气未变:“你觉得我因为一个称呼,在故意报复你?”
“要不然呢……”恬期缩回手指,浅笑着软软道:“总不能,您真的心仪……”
他看着息旸,息旸也在看他。
恬期的嘴角慢慢僵住,脸色苍白如纸,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
被一个疯子喜欢,比被记一个无伤大雅的仇,可要恐怖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