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琴艺课却未带琴?
陆云岫看着柳先生对着学堂里的学子亲切问候,面上的些微局促一点点的褪去,包括陆云然也是。
本来就不需要太过局促,不过是一时没有准备好而已。
果然柳先生也没有计较。
她转到了陆云岫与陆云然面前,笑容温和道:“许久未见云岫弹奏了,今日可用我那张琴弹奏一曲,也让我看看,时隔多日,云岫的琴艺如何了。”
“至于云然……”
她看向陆云然,看着小团子稚气的脸庞,以及那双带着疑惑的大眼睛,眼神又温柔了几分:“云然年岁尚小,冒冒然上手怕是会伤了手指,便不着急了,我这里有几本入门的琴谱,可先看看,就当打个底子吧。”
她并没有斥责她们为何入学堂却不带琴,也没有寻根问底,而是直接而又温和的做好了布置。
虽是世家女子,可也不是要样样才艺精通,有固然好,没有也无妨,毋须较真。
陆云然年岁尚小,琴艺想要修好也颇为苦痛,她阿爹阿娘心疼她,就没有让她碰,今次她上府学,还真是第一次接触这一类的东西。
以往听阿娘弹琴只觉得跟摔盆子一样,乒乒乓乓,听不出什么好来,只让人忍不住想将耳朵堵上。
现在她也学弹琴了,也可以弹给阿娘听着,这样阿娘烦她的时候也可以烦回去了,真是太好了!
陆云然并不怎么能领略到琴艺的魅力,她看着陆云岫左右的打量着那张被命名为“惊月”的琴,也跟着打量。
琴身乌黑,上有七弦,漆皮黑亮而盈光,不见刺眼,但觉温润,其上还刻有“惊月”二字,字体优美,却已有岁月之感。
这是一把老琴,想必是伴随了柳先生不短的时间,而据府学的学子所知,从柳先生进陆氏府学开始,这把琴就伴随着她。
而也正是用这把琴弹出了那一曲声沁琅嬛,余音绕梁的“惊雀”,柳先生才正式被陆氏认可,成为陆氏子弟的琴艺启蒙先生。
柳先生很看重这扇琴,这是毋庸置疑的,她肯让陆云岫用这把琴,也是让府学的其他学子有些奇怪,不过联想到陆云岫过往的名声之后,这些奇怪也就消失了。
不过,取而代之的确是钦羡,以及浓浓的试探。
也不知,今日的你,是否还有过往的风光,更不知,那一曲为世人所惊叹的“幽篁”,又是否还能重现。
她们望着那个静静的凝视着“惊月”,好似在犹疑的身影,一时间有些恍惚了起来。
而陆云岫是确是在犹疑,柳先生已经转到了其他的学子面前,去指点她们去了,可她还是有很大的压力。
她是不会弹琴的,可她不知道陆云岫究竟会不会。按理说原主走了,就应该不会了,可她不知道这具身体到底有没有肌肉记忆,若是有,没有了精神的调控,又是否能够弹出以前的水准来,或者说以前的些微神采。
从柳先生望向她的那隐含着期待的目光,从四周悄然变化的复杂气氛,她都能够感觉出来,原主以前的琴艺造化怕是真的不低。
她固然是能够用长久不动手生疏了,或者是大病一场忘了许多东西来搪塞过去,但这种搪塞本身也破绽重重。
而柳先生,也大概是要失望的吧。
她的手悬放在“惊月”之上,迟迟没有落下。
她能感觉得到,这具身体对琴是有记忆的,可又不敢冒冒然下手。
她凝视着琴,神情专注而又平静,如水中那一汪虚幻的月亮,虽然有时破碎,有时飘荡,但总也亮亮的,冷冷的。
这是一个她熟悉的大姐姐,又是一个她觉得陌生的大姐姐,陆云然望着琴后的身影,有些目眩神迷。
她一直觉得大姐姐好看,可坐在琴后的大姐姐,比以往所有时日都要好看。就好像她天生就该坐在那里,就该如那月亮一般,平静,却又高高在上。
她仿佛被什么迷惑了一般,想要摸一摸那把琴,想要碰一碰大姐姐好似白瓷一般苍白的脸,却又被一声咳嗽惊醒。
她回过头一看,就发现惊醒她的是自己的同胞兄长,这一次她没有像以往那般炸毛,而是安安静静的收回手,当一个什么虚心事也没有做的乖娃娃。
陆云岫悬放在“惊月”上的手终于落下,一道有些涩的声音传开,让所有人的眼神都投注了过去。
这并不是一道有多响亮的琴音,她们能被吸引过来,只不过是因为一直注意着这里而已。
感受着那些目光中的期待,陆云岫在心里长叹,还好起手式没有错。
古琴在送到她手边的时候就已经调试好,她轻轻拨动,也不过是尝试而已。可就是这样轻轻一动,也挑动了一些人的心弦。
果然身体记忆还是有的。
不过,如果想要完整的弹出一首曲子,还是需要熟悉的时间,而这也仅仅是弹出来而已,想要弹好,那不知道还要耗费多少的功夫,若是要弹到原主那一种声动玉京的地步,若无天资,只怕这辈子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