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六亲不认的弗朗索瓦国王而言, 什么事都不如法兰西的利益重要。
倘若威廉.都铎真能打断法兰西对于中亚香料还有珠宝的垄断,那么弗朗索瓦国王绝对会迫不及待地与英格兰谈判,以免自己的老邻居突然打起贸易战, 然后跟奥斯曼帝国达成什么见不得人的协议——毕竟尼德兰一战里,英格兰拿走了阿姆斯特丹,而奥斯曼帝国在巴巴罗萨.海雷丁的努力下,彻底掌控了阿尔及尔。
所以真要论起通商能力,弗朗索瓦国王不是一般的心虚。
更别提英格兰还与施马尔卡尔联盟有商贸协议,所以能搭起一条横跨欧洲的商路。
马修.斯图亚特从未想过英格兰要与真正的异教徒进行合作, 这种颠覆他三观的信息炸得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于是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无比干涩地问道:“那,那殿下打算怎么说服土耳其的使者?”
这一刻, 马修.斯图亚特恍若殉道的圣约翰,连眼神都变得悲天悯人起来:“难道英格兰也要与奥斯曼帝国签订协议?”
“就像法兰西的百合与新月一般, 难道我们也要签订一张玫瑰与新月的和议?”话到最后, 马修.斯图亚特的声音陡然一高,整个人就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雄鸡,脸部涨红得让人退避三舍。
威廉.都铎战略性地往后靠了靠, 尽量不对掌玺大臣表露出嫌弃之色:“阁下, 您应该将英格兰的利益置于您的理智前, 而不是在御前会议上如此失态。”
说罢, 威廉.都铎扫了眼在座的各位大臣, 然后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还是说,比起英格兰的利益, 你们更愿意投入罗马教皇的怀抱?”这便是强扣帽子加诡辩了。
“殿下, 这不是教皇的问题, 而是……”马修.斯图亚特的激动声音被威尔士亲王的冰冷眼神所打断,以至于他在后者的身上看到了亨利八世的影子。
“我想今天的会议也开得足够长了,不如先到此为此,将一切都交由国王陛下决断。”见事不妙的约翰.达德利努力打起了圆场。
对此,马修.斯图亚特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感叹英格兰群岛的天,是真的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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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威廉.都铎想要在弗朗索瓦国王处罚拉罗歇尔的新教徒前,找到能与弗朗索瓦国王谈判的筹码,所以他在离开御前会议后,就让卡文迪什爵士(先前的威廉.卡文迪什,威尔士亲王的新总管兼司库,这里简称为卡文迪什爵士)立刻安排他与土耳其使者的会谈。
正准备向亨利八世汇报政务的马修.斯图亚特见状,打算找人去跟一下正准备离开汉普顿宫的威廉.都铎。
然而威尔士亲王谨慎惯了,所以除非是特殊情况,否则绝不会在汉普顿宫里处理自己的事情,所以马修.斯图亚特派去的人也只能跟到圣詹姆斯宫。
因为之前发生了诺福克公爵刺杀国王父子一事,所以圣詹姆斯宫戒备森严地让人无从下手。要是马修.斯图亚特真敢硬闯进去,估计不是当场凉凉,就是被扔进伦敦塔。
“可惜了……”马修.斯图亚特虽然知道自己动摇不了威尔士亲王的地位,但是任谁坐到掌玺大臣的位子,却在高兴的前一秒得知自己只是个用来过渡的工具人,都不会感到特别高兴。
“伦诺克斯大人。”
就在马修.斯图亚特陷入沉思之际,一个动听的女声打断了他思路。
这位掌玺大臣很清楚能在宫廷里随意走动的女性不是亨利八世的亲属,便是各方势力的眼线,所以在一瞬间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冲着来者彬彬有礼道:“午安,道格拉斯夫人。”
来者是亨利八世的大外甥女玛格丽特.道格拉斯夫人,虽然她在名义上是苏格兰贵族,但却自幼生长于英格兰宫廷,所以在行为举止上更是标准的英格兰贵族作风。
因为安格斯伯爵从未管过这个女儿,所以玛格丽特.道格拉斯对于自己的“母国”也没什么感情,顶多是偶尔去看一下从母亲那儿继承到的土地。
而在亨利八世“征服”苏格兰后,玛格丽特.斯图亚特便更加看不起贫穷的苏格兰,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会看不起苏格兰贵族。
相反,经历过两段失败婚姻的玛格丽特.道格拉斯,很清楚自己的第三任丈夫必须是个苏格兰人(她已经受够了自己的英格兰丈夫频繁被亨利八世处决),而且还得是个有可能摄政的苏格兰人。否则她将在汉普顿宫里毫无价值,因为没人会对一个不受父亲重视,又被英格兰国王排斥在继承法之外的苏格兰人,产生一丝一厘的兴趣。
“尊贵的夫人,您为何这么晚了还在走道里逗留。”因为玛格丽特.道格拉斯已经结过婚,再加上她又是亨利八世的外甥女,所以宫廷里都没有用她先夫的姓氏来称呼她。
在马修.斯图亚特看来,玛格丽特.道格拉斯无疑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毕竟玛格丽特长公主和安格斯伯爵都长得不差,否则前者也不会在政治联姻中,还被詹姆斯四世真正地爱过;而后者也不会迷得当时还是摄政王太后的玛格丽特长公主,不顾一切地嫁给他。
相较于青涩少女不谙世事的娇憨,玛格丽特.道格拉斯看上去优雅极了。就像是娇羞怯怯的矢车菊,总是比不过那一抹切开百花的浓艳。
马修.斯图亚特并没有亨利八世的甜蜜忧伤(王权),所以不需要少女的天真懵懂来给自己舒缓神经。
相反,他那高度紧绷的神经正需要一个人来分担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