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语气不善地喊出她的全名,恩禾脚步停住,而吴主任走之前递给她一个眼神,意思再明白不过:一定要照顾好病人的情绪。
恩禾回头,脸上浮现抹淡然疏离的笑,温声问询:“您找我有事?”
面前的女孩平静泰然地注视着他,一身笔挺整洁的白大褂,怀里抱着文件夹,黑白分明的眼里看不出丝毫惧意。
恩禾越是镇定自若,宋卫国越是恼火。
他冷着脸,朝钱管家递给一个眼神,钱管家心领神会,拿起桌上那本娱乐杂志递给恩禾,说:“苏小姐,您还是看看这个吧。”
一本叫光娱娱乐的杂志,封面上就是宋越川的脸,还配着几个加粗的大字,非常醒目:宋氏前任ceo求爱被拒,惨遭泼水。
恩禾轻飘飘地收回视线,并没有接,粉唇勾起一抹清浅的笑痕,说:“谢谢,我已经在网上看到了。”
钱管家微微一笑,有些尴尬地收回手。
宋卫国听到这句,顿时火冒三丈,回头瞪视面前的女孩,扬声道:“照片上的女人是你吧?”
气急败坏的语气,似乎早就被这条八卦新闻气得不轻。
虽然照片上的女人被模糊处理,但迄今为止,敢这么对宋越川的女人,恩禾却是第一个。
恩禾没否认,语气诚恳又认真:“您真是好眼力。”
跟宋卫国恼羞成怒的状态不同,恩禾的情绪则过于淡然,对她来说更像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从宋越川不顾旁人阻拦,将恩禾带在身边的那一年开始,宋卫国就一直看不惯她,将其视为宋越川事业上的绊脚石,拖油瓶。
好不容易等这丫头自己主动离开,没想到宋越川也主动提出离开宋家,如今两人又开始纠缠不清。
这条八卦,恩禾兜头泼在宋越川脸上的水,也啪啪啪打了老爷子的脸。
面前的女孩不卑不亢,巴掌大的小脸全无半点多余的兴趣,不惧无畏,从容不迫。
宋卫国无声注视恩禾半晌,沉声道:“没想到几年不见,你居然还缠着越川不放。”
老人顿了顿,一字一语分毫不留情面:“你以为你现在成了一名医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跟他在一起,踏入宋家的大门了吗?”
宋家未来的女主人,必须得是门当户对,无论事业还是家庭都是能跟宋越川匹敌的。
苏恩禾显然不可能,最好想都别想。
宋卫国的眼神冷漠又讽刺,似乎已经将恩禾视作是想要高攀宋家,不择手段的女人。
宋越川即使离开宋家,但无论他走到哪,身上流淌的始终是宋家的血,这是永远都改不了的事实。
恩禾安安静静的地听宋卫国把话说完,顿时觉得可笑至极。
静默半晌,恩禾笑了笑,轻声道:“您看的这本杂志,知道为什么我会泼宋越川一脸水吗?”
宋卫国拧眉,嘴唇压成一道僵直的线,眼神冷冷地看着她。
恩禾不急不缓继续说:“因为他在求我复合,可惜被我拒绝了。”
女孩的语气轻飘飘的,言语间带着微不可察的嘲讽,一副丝毫没把宋家放在眼里的轻蔑感。
听到这句,宋卫国气得脸红脖子粗,要是宋越川那个兔崽子在这,他非要狠狠抽他一顿才行!
看着老人愈发僵硬的神情,似乎也没料到,她跟宋越川的情况,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恩禾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说:“我希望您还是先弄清楚情况,如今纠缠不清的,是您那个宝贝孙子才对。”
宋卫国听得一愣,气息都有些不稳,胸膛一起一伏。
他的本意是想羞辱苏恩禾,让她清楚自己的身份,打消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如今却变成了自己的打脸现场。
恩禾见老人家的精神状态不错,语气诚恳道:“您如果见到他,可以帮我带句话给他。”
宋卫国眼睛睁圆,握着拐杖的手因为太用力,青筋绷起。
女孩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回荡在偌大沉寂的vip病房里。
“请他不要再来骚扰我了。”
恩禾粉唇一张一合,吐字清晰:“再有下次,我会选择报警。”
不止宋卫国,连一旁的钱管家也惊得呆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回过神来,看来网上那些评论说得很对,自家少爷才是爱而不得的那个。
就在恩禾转身离开时,病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
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服,身形挺拔,利落干练的头发又短又硬,白色衬衫的领口敞开,露出冷感白皙的脖颈,视线再往上,恩禾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宋卫国跟钱管家沉默地伫立在原地,同样一脸震惊地看向忽然出现在门口的人。
老爷子眉心拧成一道深深的沟壑,丝毫不清楚这小子什么时候来的,又将两人刚才的对话听进去了多少。
两人视线相撞,宋越川看着面前的女孩,视线紧锁着她,苍白的薄唇微动,喉间溢出的声音低沉沙哑,开口唤她的名字。
“...恩禾。”
他的语气显得小心翼翼,再也没有之前那般张扬厚脸皮。
恩禾淡然垂眸,卷而密的长睫像两把毛茸茸的小刷子,想必刚才跟老爷子的针锋相对,他都知道。
恩禾没说话,更没有看他,径直向前走,头也不回地与身旁的男人擦肩而过。
身旁的人走过,带起一阵风,属于女孩清新恬淡的气息也转瞬即逝。
周围空空如也,任他怎么抓也抓不住。
宋越川的确在病房门口站了很久,而且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见了。
病房的门关上,偌大沉寂的空间只剩下三个人,钱管家识趣地去了偏厅。
爷孙俩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见,自打宋卫国住院以来,宋靳言来得格外频繁,宋越川今天却是第一次。
宋卫国深呼吸,怒视着宋越川,随即将手边的那本杂志丢到他面前,方才被恩禾怼的怒火此时全都发泄出来。
“你看看!这就是你一个大男人干出来的事!”
被人泼水弄得人尽皆知!
“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卑微到这种地步!”
那本标题醒目的杂志就这样被老爷子甩在宋越川面前,“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宋越川垂眸,黑如鸦羽的眼睫低垂,视线淡淡地扫了眼,唇角勾着抹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您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不就是被泼水嘛。”
面前的男人眉梢轻抬,语调慢悠悠的,透着股不着调的散漫,眉眼间却满是认真,说:“只要她愿意搭理我,挨巴掌我也乐意。”
在这件事上,宋越川压根无所谓丢不丢脸,甚至还一副“知道的人越多越好”的神态。
宋卫国怒火攻心,气得浑身都在颤抖,他用手指着宋越川的鼻子,严厉愤怒的声音拔高了一度:“不就是一个苏恩禾?!你看看你现在为了她变成什么样子!”
“连宋家的脸面都不要了!”
宋越川静静听着,扯着嘴角冷哼一声,漆黑深邃的瞳仁像是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他抬眸看向面前两鬓斑白的老人,眼底再无半分温度,说:“所以,这就是你侮辱她的理由?”
侮辱她的职业,践踏她的尊严。
这是什么态度?!
宋卫国拧眉,气得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动,似乎下一秒就会忍不住,扬起巴掌朝宋越川挥过去。
宋越川直视老爷子冷沉的目光,薄唇一张一合:“您在乎的东西,人家从头到尾,根本就不稀罕。”
话音一落,宋卫国的怒火冲破胸腔,直接拿起拐杖,朝面前的人挥过去。
眼前瞬间带起一阵风,木杖重重地甩在宋越川的右臂,只能听到一声隐忍的闷哼声。
“你给我滚出去!”
肩膀上传来一阵钝痛,宋越川轻哼了声,舌尖扫过牙根,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病房的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宋卫国的手一直颤抖,身体顿时像失去了某种支撑,直直向后退了几步,气虚地抵在阳台边。
钱管家连忙从偏厅冲过去扶住他,焦急道:“老爷子,您怎么了!”
宋卫国一边大喘气,一边恨得咬牙切齿:“这臭小子,存心要气死我!”
他还做什么手术?
宋越川三言两语就能让他少活好几年!
......
从宋卫国的病房出来,宋越川熟门熟路地去了恩禾的办公室。
老爷子说话没轻没重,那丫头肯定生气了,甚至还会连座。
恩禾本来就不待见他,这下以后的路岂不是更难走了?
到了恩禾办公室门口,宋越川原地伫立许久,好几次手放在门上又收回来,深吸一口气才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过了会,面前的门打开。
里面的人像是早就有防备,只小心翼翼地开出一条缝隙。
恩禾抬眸,当看到门外那张熟悉的脸时,接着就要关门,宋越川眼疾手快,手嵌入门缝,牢牢地固定住,冷静的神情慢慢崩塌:“恩禾,你听我说。”
里面的女孩眸光淡漠疏离,勾唇轻笑:“宋先生,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吗?”
宋卫国不是一直都觉得她想高攀宋家吗?
恩禾现在只希望这位姓宋的能够圆润地滚,免得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宋越川眉心紧锁,黑黢黢的眼眸紧锁着她,手上的力气丝毫没有松动,说:“你要是不高兴,朝这打。”
面前的男人朝她指了指自己的脸,清眉黑目,语气格外认真。
恩禾抿唇,粉唇微动:“疯子!”
宋越川也觉得自己疯了,他抿唇,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我保证一动不动,直到你消气为止。”
不远处,钱管家搀扶着宋卫国从病房出来,原本是打算找恩禾,没想到刚走到这,居然看到这一幕。
距离很近,两个年轻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飘进老爷子的耳朵里。
宋卫国拄着拐杖的手又开始气得哆嗦,只想打人:“真是家门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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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男人:老爷子,您是不是觉得我火葬场的火还不够大?
宋卫国:......
ps:会有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