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大厅大概有30几桌客人,还有几个小朋友在过道里跑来跑去追着玩,喧闹的人群中,恩禾的视线无意中扫到右边那一桌客人时,眸光忽然顿住。
男人闲散地靠着椅背,西装革履,人模狗样,此时微歪着脑袋,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安静无声地凝视着她,唇角勾着抹疏懒的弧度,笑意清浅。
两人的视线隔空交汇,这丫头终于注意到他了。
宋越川慢条斯理地握着手机,朝恩禾的方向轻轻晃了两下。
恩禾咬着唇瓣,紧扣着手机,丝毫没想到这人会出现在白瑜安的婚礼现场上。
谁邀请的?新郎还是新娘?
只一眼,恩禾镇定自若地收回目光,垂眸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短信,只回复了三个字:神经病。
手机振动,宋越川收到短信,看到内容后后不仅没生气,唇角稍扬,噙着抹淡淡的笑意。
骂他总比无视他强百倍。
席间,由于冯建明的牵线搭桥,恩禾跟冯易也变得熟悉起来,男人温和有礼,文质彬彬,跟冯医生这个当舅舅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冯先生也是一名医生吗?”恩禾有点好奇,忍不住问。
冯易笑了笑,轻轻摇头:“不算医生,我是做药物研发相关的。”
恩禾眼睛微微睁大,由衷感慨:“研究药物也很厉害。”
两人的谈话一本正经,只提到各自的工作和专业,话题有点像学术探讨。
冯建明作为两人的舅舅和师傅,听了直皱眉头,好不容易加了面,怎么只顾着谈这些???
感情问题也是人生大事啊!
冯易不太主动,恩禾这丫头也安安静静,有一句答一句,冯建明恨铁不成钢,只好给自己的侄子使眼色,脸上就差写上:我在给你介绍女朋友,你倒是主动点!
明白舅舅的意思,冯易帮恩禾倒了杯果汁放在她面前,代替了桌上那杯红酒,温声道:“待会新郎他们会过来敬酒,你要是不想喝,可以果汁代酒。”
恩禾点头,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面前的女孩有些拘谨,可能是跟他还不太熟的缘故,冯易又道:“你如果想了解药学方面的问题,可以随时问我。”
恩禾:“好啊。”
宋越川所在的位置,跟恩禾隔了三张桌子,中间人头攒动,来来往往的服务生,还有奔跑吵闹的小屁孩,时不时挡住他的视线。
女孩前一秒还在看手机,下一秒就跟旁边的男人说话,微微偏过脑袋,神情专注地听,时不时抿唇轻笑,两人看起来相谈甚欢。
没过多久,两人又拿出手机,应该是在加微信。
宋越川靠着椅背,无视周围几个喝酒的人,面无表情地眯着眼瞧,从未觉得人生如此挫败过。
恩禾回a市到现在,他依旧安静如鸡地待在她的黑名单里。
少了林予杨,少了齐星远,少了白瑜安,却仍有无数他没法预料到的情敌出现。
他应该早就想到的。
恩禾早已不是五年前那个心智不成熟的小姑娘,并不是没他不能活。
宋越川舌尖抵着腮帮子,突起的喉结缓慢地上下滑动,胸口仿佛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他快喘不过气。
他拿出手机,紧跟着又发了条消息过去,问:“他是谁。”
这一次,视线穿过喧闹的人群,宋越川看到女孩划开屏幕看了眼,眉眼间无波无澜,不仅没回,还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将他彻底无视。
宋越川舌尖舔过干涩的唇瓣,眼底的暗色像是一团浓得散不开的墨。
他低垂着眼,将手机丢到桌上,旁边的人递来酒杯,他照单全收。
红酒一杯一杯下肚,宋越川却一点也感觉不到醉,意识反而越来越清醒。
清醒地看着她对别的男人的笑,两人再无挽回的可能。
台上的新人宣誓结束,很快就到了新娘丢捧花的时候。
除了伴郎跟伴娘,在座的不少单身人士也都跃跃欲试,伴随着节奏轻快的背景音乐,整个气氛被推向高潮。
冯易也觉得热闹,周围几桌的年轻人大都过去准备抢捧花,接好运,而他身旁的女孩则太过淡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安静静地吃东西,神情格外专注,软白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像只认真觅食的小动物。
冯易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轻笑:“你不想接捧花吗?”
恩禾眨了眨眼,拿纸巾擦了擦嘴角,摇摇头:“目前还不想脱单,我还是不去凑热闹了。”
冯易了然,没再说话。
这两人平平淡淡的沟通,礼貌又客气,冯建明时不时注意这俩年轻人的动静,也不知道到底来不来电。
毕竟冯易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人品乃至各方面都没问题,恩禾这丫头也不错,两人要是一拍即合,再好不过。
宋越川坐的位置距离两位新人的位置挺近,看着台上的新娘准备丢捧花,他懒散地垂眸,黑如鸦羽的睫毛低低地覆盖,冷感白皙的脸颊浮着抹酡红,有了几分醉态,此时盯着漆黑一片的屏幕发呆。
台上,白瑜安揽着新娘纤细的腰肢,两人一起数着1、2、3,接着将手中的捧花用力向身后丢出去。
一群人伸手去抢,指尖刚刚碰到就被旁边的人又拨过去,架势挺像古代的抢绣球。
宋越川一向不习惯凑热闹,此时只觉得耳膜都要被那些女人的尖叫声刺破,他慢条斯理地抬眸,忽然眼前袭来一道黑影,他身体后倾,下意识抬手,精准无误地抓住头顶上方投射来的“暗器”。
手里的东西有点硬又有点软,伴随着周围女生遗憾的叹气声,宋越川定睛看了眼手里的东西。
一朵残败的捧花。
坐在位子上的男人眼尾轻挑,神情倦怠懒散,显然也觉得意外,有个女生咽了咽嗓子,试探般开口:“宋先生,您要是不想要就给我吧。”
宋越川看她一眼,嘴角缓慢地勾起一抹笑痕,笑得像只妖孽:“我要。”
有的人特意去抢却没有抢到捧花,而有的人坐在原地伸伸胳膊就能拿到,人比人简直气死人。
恩禾只知道周围的动静格外热闹,听着众人的惊呼声也不在意是谁抢走了捧花,只专注吃着餐盘里的食物,这家酒店的糖醋排骨味道不错。
手里的捧花由于刚才争抢过程中掉了几朵花,捆绑花束的绳子也有些松动。
宋越川叫来服务生,又找了几朵新鲜的花填补进去,用绳子仔仔细细地重新捆绑好。
看着手中恢复原貌的捧花,宋越川觉得挺满意。
他抬眸看向恩禾的位置,小姑娘正埋头吃东西,丝毫不在意周围发生了什么。
宋越川挑眉,薄薄的唇角噙着抹淡淡的笑意,他随手招来旁边一个落单的小女孩,笑得人畜无害。
他拿着一个气球递给女孩,声音温朗悦耳,难得流露出几分温柔:“这个气球送给你,但你要帮哥哥把这朵花送给那边那个小姐姐。”
眼前的小女孩扎着两个马尾辫,听了这话,嘴唇撅得老高,小声反驳:“你不是哥哥,是叔叔。”
宋越川:“......”
“好好好,叔叔就叔叔吧。”
说完,小姑娘兴高采烈地接过气球,蹦蹦跳跳地跑到恩禾坐的位置。
恩禾正在吃东西,只觉得有人动作很轻地拽了一下她的衣角,她一歪头便看见一个穿着小粉裙子的小女孩。
“姐姐,有个叔叔让我把这个送给你。”
任务完成,小姑娘抱着气球一溜烟地跑开了。
恩禾看着手中多出来的捧花,很明显愣了一下,她下意识抬眸,果然看到不远处,小女孩口中所说的那位叔叔。
宋越川正偏过头听旁边的人说话,眼神却注视着她。
那张脸被头顶上方的灯镀了一层淡淡的光芒,深邃迷离的黑眸像一口深不可测的井,脸上已经有几分醉态。
恩禾抿唇,将捧花丢在一边,轻哼了声:无聊。
......
婚宴临近结束,冯医生提议让冯易送送恩禾,但被恩禾婉拒,毕竟他们不顺路,一个城西,一个城东,未免太耗费时间。
走之前恩禾拎着包去了趟洗手间,待会会有新郎安排的车来接她。
恩禾正对着镜子补妆,耳边忽然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当她抬眸时,看到镜子里多了抹颀长的身影。
男人身形挺拔,脊背微弓,斜倚着身后的墙壁,脑袋微垂,冷感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
头顶上方的灯光落下来,浅浅地勾勒出他挺括笔直的肩线,周身沉寂,有点阴郁颓丧的气息。
宋越川垂眸,视线扫过去,发现女孩手上并没有那朵捧花。
反正是他送的,她要是真的收下才叫奇怪。
恩禾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神色平静地洗手,擦手,烘干,像是没看到门口站着的人。
宋越川则静静伫立在原地,无声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恩禾拿起包正要出去时,男人却忽然伸手,一道修长的臂膀直直地挡在她面前。
他问:“捧花呢?”
恩禾:“扔了。”
闻言,宋越川低垂着眼睫兀自笑了笑,但笑意却未达眼底:“苏恩禾,你告诉我。”
男人的声线压低,克制的情绪夹着安静燃烧的暗火,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除了林予杨,齐星远,还有谁是我不知道的。”
恩禾微仰着脑袋,无所畏惧地望向那双眼睛,粉唇一翕一合,缓声开口:“我以为宋先生已经很清楚了。”
她顿了顿,一字一语格外认真:“即使没有他们,也轮不到你。”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是最伤人的利器,直戳宋越川的心窝子。
宋越川舌尖抵着腮帮子,漆黑剔透的瞳仁似是凝结了一层冰霜,脑中紧绷的那根神经因为女孩的这句话忽然间断了。
不知是醉意驱使,还是本能反应,宋越川上前一步,靠近面前的女孩。
恩禾紧咬着唇瓣,步步后退,似乎预感到什么。
那晚宋越川想要强吻她的画面忽然浮现在眼前。
恩禾脑中白光一闪,忽然想起来包里还有一瓶只喝了一半的矿泉水。
宋越川步步紧逼,就在他低头的那一刻,恩禾迅速拿出矿泉水打开瓶盖。
男人俯身低头的同时,她也随之抬起手,将装着半瓶水的瓶子倒扣在男人头顶。
宋越川下意识闭上眼,哗啦啦的水流顺着他的脑门顶,流淌过脸颊,穿透黑色的衬衫,打湿了西服裤子,最后落在地上,一滴不剩。
气氛沉寂的几秒钟里,恩禾冷着脸看向面前的男人。
宋越川缓慢地睁开眼,挺拔的鼻梁落下一层淡淡的阴影,漆黑浓密的眼睫上挂着冰冷的水珠,稍一眨眼,水珠滑过脸颊,干净冷白的皮肤透着淡淡的水光。
恩禾平静地看着他,问:“你现在清醒了吗?”
宋越川抹了把脸上的水渍,勾唇笑笑:“以前的小恩禾果然长大了。”
动起手来干脆利落,毫不手软。
就在两人僵持间,卫生间里发生的这一幕,刚好被一名路过的记者看到。
本以为是一对情侣闹别扭,记者只惊讶,这女生挺厉害,敢直接跟对面的人硬刚,而当那个男人微歪着脑袋时,记者的眼睛瞬间睁大,默默举起手中的摄像机,将某人被泼的历史性一幕,全程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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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全世界都知道狗男人被泼了。
宋卫国:小兔崽子!气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