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2)

“已经不需要了,”兰登吃力地说,“金碧辉煌的神圣智慧博学园……”他深吸一口气。“我……弄错了。”

西恩娜的脸变得苍白。“千万别告诉我找错了博物馆。”

“西恩娜,”兰登低声说,他感到很不舒服,“我们找错了国家。”

78

外面的圣马可广场上,兜售威尼斯面具的吉普赛女人正倚靠着大教堂外墙稍事休息。她像往常一样,选定她最喜欢的位置——地面上两个金属隔栅之间的一个小壁龛。这个地方非常理想,她在这里可以放下重量不轻的货物,观看落日。

多年来,她在圣马可广场目睹过许多事,但这会儿引起她注意的怪事却不是发生在广场上……而是发生在广场下面。脚边传出的一声巨响让她吃了一惊,她透过一个隔栅向里面的竖井望去,狭窄的竖井大约有十英尺深。竖井底部的窗户开着,有人将一张折叠椅扔进了竖井,刮擦着地面。

吉普赛女人讶异地看到,紧跟着折叠椅出现的是一个漂亮的女人,留着金色马尾辫,背后显然有人在托举她。她正从窗户爬出来,进入到小小的竖井里。

金发女郎站起身后立刻抬头向上望去,看到吉普赛女人正透过隔栅望着她时,她显然受了惊吓。她用一根手指压住嘴唇,示意吉普赛女人不要出声,然后冲着她微微一笑。她打开折叠椅,站到上面,将手伸向隔栅。

你个子太矮了,吉普赛女人心想。你这究竟是在干什么?

金发女郎重新下了折叠椅,与教堂地下室里的什么人说话。竖井里的空间非常狭小,有了折叠椅后,她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不过,她还是站到一旁,腾出空间,让第二个人从大教堂地下室里爬出来,进入到拥挤的竖井中。这第二个人身材高大,一头黑发,身穿昂贵的西服。

他也抬头向上望去,隔着铁格栅与吉普赛女人四目相对。他笨拙地转动了一下四肢,与金发女郎换了个位置,爬到了摇摇晃晃的折叠椅上。他个子比她高,伸出手后打开了隔栅下面的安全闩。他踮起脚,双手按在隔栅上,用力向上托举。隔栅向上抬起了一英寸左右后,他又只好让它落下。

“puodarci una mano?”金发女郎大声对吉普赛女人说。帮你们一把?吉普赛女人心想,根本不打算卷入到这种事情中。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金发女郎掏出一个男式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一百欧元纸币,挥舞着要给她。这个小贩连着卖三天面具也挣不到这么多钱。可讨价还价是她的看家本领,她摇摇头,伸出两根手指。金发女郎又抽出了一张纸币。

吉普赛女人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好运,耸耸肩,不情愿地同意了。她尽量摆出若无其事的表情,蹲下身,抓住铁隔栅,死死盯着男子的眼睛,好与他同时用力。

就在男子再次向上托举时,吉普赛女人用力向上一拉,她那两只胳膊由于多年来一直举着她兜售的商品而变得粗壮有力。隔栅慢慢向上升起……开启了一半。正当她以为他们就要成功时,她的下方传来了一声巨响,男子不见了踪影。折叠椅在他的重压之下垮塌了,他重新掉进了竖井里。

铁隔栅在她的手中突然变得重了许多,她真想将它放回去,可那两百欧元给了她力量。她使出全身力气,拉起隔栅,试图让它靠在大教堂的墙壁上。隔栅终于靠到墙上去时,发生了砰的一声巨响。

吉普赛女人气喘吁吁地低头望去,竖井里只有两个扭成一团的人影和被压坏了的折叠椅。男子重新站起身,拍打掉身上的灰尘。吉普赛女人将手伸进竖井,索要应该给她的钱。

马尾辫女郎无比感激地朝她点点头,将两张纸币举过头顶。吉普赛女人向下伸出手,但还是够不到。

把钱给那男人呀。

竖井里突然出现了一阵骚动,大教堂内传出了愤怒的叫喊声。竖井里的男人和女郎惊恐地转过身,从窗户旁退缩了回去。

接下来,一切都乱成了一团。

黑发男子采取果断措施,他蹲下身,手指交叉成一个窝形,不由分说地命令女郎踩着他的手。她踩了上去,他用力将她举起来。她顺着竖井壁往上爬,并且用牙齿咬住那两百欧元,腾出双手努力去够着井沿。男子继续往上托举她,越来越高……越来越高……她的双手终于伸到了井沿之上。

她猛地一用力,像爬出游泳池那样进入了广场中。她把钱塞进吉普赛女人的手中,立刻转过身,跪在井沿旁,伸手去拉那男子。

太晚了。

黑色长衣袖里强有力的胳膊像某个饥饿怪物的触须一样,已经伸进竖井,牢牢抓住了男子的双腿,将他拖回到窗户旁。

“快跑,西恩娜!”男子高喊,一面仍在挣扎。“快跑!”

吉普赛女人看到他们四目相对,相互传递着痛苦与遗憾……然后一切都结束了。

男子被人粗暴地拉了回去,穿过窗户,重新进入了大教堂里。

金发女郎低头呆望着下面,满脸惊愕,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对不起,罗伯特,”她低声说,停顿了一下后又补充道,“为所发生的一切。”

女郎一转眼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蹿进了人群,马尾辫左右摇晃着。她跑进狭窄的“时钟百货”小巷……消失在了威尼斯的中心。

79

在浪花轻柔的拍打声中,罗伯特·兰登慢慢恢复了知觉。他闻到了浓烈的抗菌剂夹杂着咸涩海风的味道。他感到整个世界在他的身下左右摇晃。

我这是在哪儿?

他记得几只强有力的大手牢牢抓住了他,将他从采光井中拉回到了大教堂的地下室里,他在死死挣扎。那似乎就是刚才的事。可奇怪的是,他现在感觉到自己的身下不是圣马可大教堂冰冷的石头地面……而是柔软的床垫。

兰登睁开眼,打量着四周。这一个看似医疗机构的小房间,只有一个舷窗。左右晃动的状况还在继续。

我是在船上?

兰登只记得自己被一名黑衣士兵按倒在大教堂地下室的地面上,并且听到他怒气冲冲地对他低声呵斥道:“别再想逃跑了!”

兰登记得自己在高声呼救,而那些士兵则试图捂住他的嘴。

“我们需要把他从这里带走。”一名士兵对同伴说。

他的同伴不太情愿地点点头。“那好吧。”

兰登感到有几个力道很足的指尖熟练地摸索着他脖子上的动脉和静脉,找到颈动脉上的精确位置后,那些手指开始集中施压。几秒钟内,兰登的视线便开始模糊,他感到自己在渐渐失去意识,大脑开始缺氧。他们想杀了我,兰登心想,就在圣马可的坟墓旁。

他的眼前开始变黑,但似乎不是一片漆黑……更像是一抹灰色,还不时插进来各种柔和的形状和声音。

兰登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但周围的世界正开始重新变得清晰起来。他只知道自己目前身处某种船载医务室中,周围的无菌环境和异丙醇气味制造出了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仿佛兰登兜了个圈子之后又回到了原处,像前一天晚上那样在一家陌生的医院里苏醒过来,只剩下一些零碎的记忆。

他立刻想到了西恩娜,不知她是否安全。他仍然可以看到她那双含情脉脉的褐色眼睛在凝视着他,眼神中充满悔恨与恐惧。兰登在心中祈祷她能够成功逃脱,祈祷她平安地逃离威尼斯。

我们找错了国家,兰登惊恐地意识到恩里科·丹多洛坟墓的真实所在地后,便立刻告诉了她。那首诗中提到的神秘的神圣智慧博学园根本不在威尼斯……而是在世界的另一边。正如但丁的文字所警告的那样,那首谜一样的诗的含义“就藏在晦涩的诗歌面纱之下”。

兰登曾打算在他们成功逃出大教堂地下室后,立刻将一切解释给西恩娜听,可他一直没有机会。

她逃脱了,只知道我没有成功。

兰登感到自己的腹部有东西在缩紧。

瘟疫仍然在那里……在世界的另一边。

兰登听到医务室外传来了靴子踏在过道上的响声,他转过脸,看到一个身穿黑制服的男人走进了他的船舱。来人正是那位把他按倒在地下室地面上的壮实士兵,他的眼神冰冷。他走近时,兰登本能地退缩了一下,但是他已经无路可逃。这些人爱怎么处置我就怎么处置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