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人口增长历史示意图
单位:10亿
200-500万年
整个房间一片死寂。
“是的,”瘦高个男子终于开口,“对这幅图最恰当的反应就是无言的畏惧。望着它就有点像盯着一台碾过来的火车头的前灯。”男子慢慢转过身,面对伊丽莎白,生生挤出一抹微笑,摆出屈尊俯就的模样:“辛斯基博士,还有问题吗?”
“只有一个,”她厉声质问,“你把我带到这里就是为了教训我或者侮辱我吗?”
“都不是。”他突然柔声细语,更令人毛骨悚然,“我请你来,是想和你共事。你明白人口过剩属于健康问题,这一点我毫不怀疑。我担心你没想明白的是,这个问题将会影响到人类的心灵。在人口过剩的压力下,哪怕是从未想过偷东西的人也会为了养家口而变成盗贼。而为了养儿育女,从未想过杀戮的人也会大开杀戒。但丁笔下所有致命的原罪——贪婪、暴食、背叛、谋杀,诸如此类——都会开始出现……在人群中泛滥,并随着舒适安逸生活的烟消云散而愈演愈烈。我们面临着一场为人类心灵而战的斗争。”
“我是一名生物学家。我拯救的是人们的生命……而不是心灵。”
“嗯,我可以向你保证,在未来的岁月里,拯救生命会变得越来越困难。人口过剩所滋生的问题远远不止精神匮乏。正如马基雅维利所述——”
“是的,”她打断他的话,依着记忆,背出这段名言,“‘当居民遍布各个角落、世界拥挤不堪之时,人们既不能在原来的地方生存下去,也无法迁徙到其他地方……这个世界就将自我净化。’”她仰头注视着他:“我们世界卫生组织每一个工作人员都熟知这一段话。”
“很好,那你肯定知道马基雅维利接下的话,他认为瘟疫是这个世界自我净化的自然方式。”
“没错。这点我在刚才的发言中也提到了,我们非常清楚人口密度与大规模传染病爆发可能性之间的直接关联,但我们不断致力于建立完善新的传染病检测系统和治疗方案。世界卫生组织始终有信心预防可能爆发的大规模传染病。”
“那就太遗憾了。”伊丽莎白惊讶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辛斯基博士,”男子带着诡异的笑容,“你谈及控制传染病时,就好像那是件好事儿。”
伊丽莎白惊得合不拢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就是我的观点。”瘦高个高声宣布,就像一名律师在做结案陈词。
“现在和我站在一起的是世界卫生组织的负责人——有史以来最成功的一个。可能在你看来这是一个恐怖的想法。我已向你展示了即将出现的悲惨画面。”他按亮荧屏,再次呈现那幅尸陈遍野的画面。“我提醒了你人口增长失控后极其可怕的破坏力。”他指着那一小垛纸,“我也提请你关注,人类正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他顿了一顿,然后直接面对她。“而你的应对措施呢?就是在非洲免费发放避孕套。”男子轻蔑地冷笑。“这无异于螳臂当车。定时炸弹倒计时终结。它已经爆炸。如果不采取极端的手段,指数数学将成为你们新的上帝……而且‘他’是一个报复心很重的上帝。他会让但丁的地狱降临在外面的帕克大道上……人们挤作一团,吞食自己的粪便。一场自然界自己策划的全球范围的选择性宰杀。”
“就这一套吗?”伊丽莎白呵斥道,“那请告诉我,在你对可持续发展未来的展望里,地球上理想的人口数量是多少?达到何种水平人类才能有希望无限繁衍下去……并相对舒适地生存?”
高个子男子微微一笑,显然对她的问题赞赏有加:“任何一名环境生物学家或者统计学家都会告诉你,人类繁衍生息最理想的状态是保持地球上只有约四十亿人口。”
“四十亿?”伊丽莎白质问道,“我们现在都已经达到七十亿了,你这个目标是不是提得太晚了。”
高个男子绿色的眼眸里如同闪烁着火光:“真的晚了吗?”
24
罗伯特·兰登重重地落在护墙另一侧松软的草地上,这里是波波利庭园树木茂密的南端。西恩娜在他身旁落地,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察看着周边环境。
他们所站的地方是一块林中空地,长满了青苔和蕨类植物,面前就是一片小树林。站在这里,碧提宫完全被遮住了,兰登估摸着他们大概是在花园中距离宫殿最远的位置。至少没有工人或者游客一大早就跑到这么偏远的角落来。
兰登望着豆砾石小径发呆,这条路蜿蜒曲折,穿过面前的森林,通往山脚下。在小径没入树林的地方,映入眼帘的是一尊与周边风景完美融合的大理石雕像。兰登并不吃惊。毕竟波波利庭园的设计者包括尼可洛·特里波罗、乔治奥·瓦萨里和贝尔纳多·布翁塔伦提——这个由艺术天才组成的智囊团,在这片一百一十一公顷的画布上创造了一个适于步行的杰作。
“我们只要朝东北方向走,就能到达宫殿,”兰登指着这条小径说,“我们可以在那里混进游客里面,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我想花园应该是九点对游客开放。”
兰登低头看表,才意识到他的米老鼠手表不见了,手腕上光秃秃的。他突然走神了,琢磨着手表是不是和其他衣物一起留在了医院里,不知自己还能不能把它取回来。
西恩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质疑他的决定。“罗伯特,在我们采取下一步行动之前,我想知道我们要去哪里。你刚才在厕所那儿想起什么了?是恶沟吗?你说它的顺序被打乱了?”
兰登指着前方那一片树林,“我们先躲进去再说。”他领着西恩娜沿一条蜿蜒伸展的小径前行,进入一块封闭的空地——在园林建筑学中被称作“房间”——这儿有一些仿木长椅和一座小型喷泉。树下的空气明显凉爽许多。
兰登从口袋里掏出小投影仪,开始摇晃它。“西恩娜,制作这幅电子图像的人不仅在恶沟中罪人的身上增加了字母,而且改变了他们所犯罪行的顺序。”他跳到长椅上,俯视着西恩娜,将投影仪对准她的双脚。波提切利的《地狱图》若隐若现地在西恩娜旁边的光滑椅面上铺开了。
兰登指给她看漏斗底部的多层地带:“看到恶沟中的字母了吗?”西恩娜在投影上找到这些字母,从上到下将它们读了出来:“catrovacer。”
“没错。但毫无意义。”
“于是你意识到十条恶沟被打乱重新洗牌了?”
“比那要来得简单一些。如果我们把十层恶沟比作一副有十张牌的扑克,那这副牌只是简单地切了一次,而没有洗牌。在切牌之后,扑克牌仍保持着原先的顺序,只不过第一张牌变化了而已。”兰登向下指着十层恶沟:“按照但丁的描述,第一条沟里的应该是被恶魔鞭打的诱奸者。但是,在这个版本里,诱奸者一直到……第七条沟里才出现。”
西恩娜琢磨着眼前渐渐黯淡的图像,频频点头:“是的,我看到了。原先的第一条沟现在是第七条沟。”
兰登收起投影仪,从长椅上跳下来。他抓起一根小树枝,在路边一块泥土上划出十个字母:“这就是它们出现在我们这个经过修改的地狱里的顺序。”
c
a
t
r
o
v
a
c
e
r
“catrovacer。”西恩娜念道。
“对。而这里就是‘这副牌’被切的地方。”兰登在第七个字母下面划了一条线,望着正在研究自己手迹的西恩娜,等待她的反应。
c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