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伊藤回答道。这时古洛才想到这个女人的脸活像他最近为了了解日本而看的日本概况中介绍的“能”剧中的面具。脸的部分惨白,眼睛、眉毛漆黑,带着神秘的笑意。据说,日本中世纪有个戏剧大师叫世阿弥的,就带着这没有或者只有一种表情的面具表演,竟然把人物的心理世界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人们管他呈现出的氛围叫做“幽玄”。眼前的这个“面具”当然没有表演,从她的嗓音中可以听出来,丈夫的死亡给她带来了不小的打击,虽然古洛觉得不像中国妻子受到的刺激那么大。
“你们的调查有进展吗?”清水次郎毫不掩饰他的焦急、悲伤,还有几分愤怒的情感。
“嗯,有点儿。据这位翻译讲,曾经有外人来看过你们,当然是中国人了,你们能告诉我他的名字吗?”古洛瞟了一眼计敏佳,对方的反应显然不高兴。
“噢?是吗?我们在这里不认识人呀。计小姐看错了吧。”即使戴着面具,也能看出伊藤的不满。
“我也没说就是你们的客人。你忘了?那天我叫你们吃饭,你们好像在送一个人……”
“噢,想起来了。”清水拍着他的窄脑门儿,“对,那是住在滨江宾馆的我的一个朋友,是日本人。”
“他叫什么?是干什么的?现在在哪儿?”古洛连珠炮般地问道。
“叫田中,是东京的朋友,他现在回国了。不过,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让他通过信件或传真,电话也行,证明我说的话。”
“那倒不着急。”古洛笑着说。他看着清水认真的表情,心里微微一动。
“他找你们干什么?又是怎么知道你们来中国,而且住在这里的?”古洛突然发问道。
“在日本时,我们就知道都要来这里。按照日程,他应该那天到,我们就打电话,但电话没打通,他倒自己来了。没什么事,随便谈谈,他过去在中国待过,当然是战争时期,这次来很激动,就想找我们说说话。”
“他好像是没走正门。”
“不会的。出去的时候,我们送他走的侧门,但来的时候,他肯定走正门了。”清水说得很肯定。
“金先生提到他练武时,碰到过奇怪的人或事吗?”古洛点着头,似乎是认同了清水说的。
“这……”伊藤有些犹豫了,古洛以为她要看看清水呢,但这个女人却看着地面,像是思考过了一样,说:“没听他说过。”
“好,今天我们就问到这里。”古洛从沙发上站立起来。伊藤和清水像所有的日本人一样反应极其敏捷,他们也站起来,一直将古洛和胡亮送到大门外。
夏末的街道很是热闹。熙熙攘攘的行人,缓慢开动的各种汽车,最笨重的莫过于公共汽车了,过街的人们对这钢铁怪兽熟视无睹,伴随着刺耳的喇叭声,慢悠悠地走过街道。有个母亲站在马路中央,伸出一只手,招呼着比她走得更慢的孩子。
“中国是个悠闲的民族。”伊藤不无讽刺地说。
胡亮刚想反驳,但却没说出口,他和所有人一样被一个从马路上走过来的年轻姑娘吸引住了。这个姑娘长得很美貌,但这个城市里美女很多,她不算是最出众的。但真正让人惊异或赞叹的是她穿着一身红色的旗袍,丝绸质地,上面绣着金色的、枝叶很长的花朵。她身材又高又丰满,旗袍像是为她的身材所发明的一样,透过那令人倾倒的风韵和性感,摇身一变,成为所有衣物的女皇。
“这就是我们的服装。”清水的声调里充满了自豪。
“对,是我们的民族服装旗袍。”胡亮补充道。
“不……”清水像是想起了什么,将下面的话吞了下去。古洛心头一动,想了想,说:“清水先生怎么和哥哥不是一个姓呀。”
“噢!我姓的是日本人的姓。”
“是入赘到日本人家的缘故吗?”古洛听计敏佳说过,日本人入赘的很多,而且不以改姓为羞耻。这和中国人重视血缘十分不同。原因很可能是日本种水稻,需要较大规模的水利系统,而一家一户是做不到的,这样就产生了协作。所以,日本人对家庭外部的关系更为重视,不像中国,尤其是以小自耕农经济为主的北方农村那样,“血浓于水”像是条亘古不变的金科玉律一样,孝道成为中国伦理道德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