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2 / 2)

“不是倩儿写的,那会是谁写的?”老死头转脸看向黎斯,黎斯长叹一声:“老友啊,老友,我怀疑你是不是我肚里的虫。是,我也想到了那信笺不是倩儿所写,写那封信笺的人应该是……曹夫人,简沉。”

“她写那封信时,应该知道了黑脸即将被杀,那她很可能也知道了杀人者就是倩儿。”老死头微微摇头:“他既然知道倩儿杀人,为何非但没有阻止,还一再容忍,到后来竟是害死了自己的相公,毁了曹家。”

“老怪物,你怎知她何尝不想曹冠洲死?在曹府我所说出的那些话,对于简沉来说,未必没有说到她的心底。”黎斯微微叹息,说:“还有苏木之死,我也觉得多有蹊跷。照倩儿所说,苏木同简沉之间没有真正的交流,那么苏木死时手里紧紧抓着的手帕又是从何而来。”

“一条手帕而已,兴许就是简沉送给苏木的,毕竟他们是同乡,又是多年旧识,更或许只是苏木捡去的。”老死头说,黎斯点头:“有这些可能。但倩儿所说,苏木仅仅是对于简沉暗中喜欢,就至死也不放弃那方手帕,我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的怀疑是什么?”

“苏木不是傻子,倩儿可以骗得了他一次,不会骗得了他第二次。至于乌山相会更不是倩儿可以骗到他的。”黎斯说道。

“你难道想说,倩儿之外,曹夫人简沉也曾许诺过苏木,所以他才会那般坚信的去了乌山。”老死头微微震惊:“如果信笺是简沉所写,她一早知道倩儿是杀人者,而倩儿又骗苏木去乌山,她应该想到了是倩儿要对苏木下手。她非但没有阻止,还帮助了倩儿实施手段,想不明白!”

“还不仅如此。”黎斯缓缓说:“倩儿临死前说过,简沉去她房间里说了她知道安蓝童并不是常氏遗孤,真正的遗孤是倩儿。她是如何知晓的,倩儿做了这么多事,利用安蓝童将自己真实的身份层层打包,简沉却轻描淡写的就识破了倩儿的身份,岂非怪哉?”

“你怎么想?”老死头问。

“怎么想,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当年不是黄中在常氏火灾里救出了遗孤,那么常氏遗孤会是谁就出来的呢?”黎斯抬头望着头顶蓝天,说:“或许就是简沉。”

“如果那样,那简沉说不定从倩儿一进入曹府时就知道了她真正的身份还有意图。”老死头摇摇头:“真如此,就太可怕了。”

“简沉是在隐忍,也在纵容,让倩儿实施她的报复。”

“还有最后的疑点,佛牌楼上简沉的突然扑上,那时倩儿的匕首就挂在曹磐的脖子上,如果倩儿决意下手,第一个死的就是曹磐。”黎斯道:“还有,当我将凶手就是倩儿的事实告诉简沉后,她很快说出了倩儿胁迫她的事,还告诉我们倩儿一定就藏在佛牌楼楼顶。”

“如果一位母亲,他的儿子被别人挟持并威胁要杀害他,而她最终还是说出了所有,意味着什么呢?”黎斯道,老死头浑浊的目光里亮起一抹异样的光芒:“难道简沉想通过倩儿的手,害死自己的儿子,曹磐?”

“你的想法太过惊人了。但是,会是真的吗?”

“不能否认简沉对于曹磐的爱,但是这份爱太过于沉重,压的简沉无法再继续,她可能会想到解脱,从这份爱里逃出来。”黎斯说完这句话,心中不免有些伤感和心寒。

“曹磐的死便是解脱。”

“将每一件怀疑的事串联后,让我不得不否定自己的推测,因为像你说的,太可怕了。”黎斯道,心中将关于简沉的件件怀疑之事彼此相溶,一个诡谲恐怖的计划浮上心海。

救下多年前的曹冠洲仇人,也许那位常氏的远房亲戚也是虚假的人物,是她找来的替身。再将仇恨的念头灌输进常氏遗孤的脑海里,安排她进入曹府,帮助她一步步实现杀人的计划,最终扼杀这个复仇者。如果是真实的,这将是怎样一个心狠毒辣的人才可以想出来的阴谋,甚至要荼害自己唯一的儿子。

老死头同黎斯沉默了许久,黎斯长吁一口气道:“曹府的那片天空之上过多的积怨,蕴生了那般炙热毒辣的杀意,对于生活在那片天空下的人,每一个人都是悲哀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将要背负的罪孽。一饮一啄,前世早定。”

“就这样走,不将这些告诉天蓝县令?”

“告诉又如何,虽有疑点,但转来转去,她都没有亲自下手,即便到了最后也无法将她如何。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总不能让所有死人都活过来开口吧。况且,也许活着生活在那片天空下,才是对她最大的惩罚。”黎斯回头望了望渐行渐远的天蓝城,最后道。

曹府,不久之后的曹府出现了一座草屋,是一间简陋的佛堂。

“姐姐,你出来吧,现在只有你同我了,这府里空空静静的,我心里难受。”安蓝童目光湿润。

“止于此生,我不会再走出这里。蓝童,如果寂寞了,走出去看看外面的天空,那里才属于你。”一身青衣素服的简沉道,眼神明灭,将心神重新收回进面前的青灯古佛里。

安蓝童走出了空旷如坟墓的曹府,外面,天空青蓝,白云朵朵。她的心里似有一种悸动,云变千万,每一种都是一种心情。

何苦执一念而悲余生!

卷四 佛魇

楔子 孤佛

雷雨很大,像是要震碎整个天地,扶摇中州这一方偏远的寺庙里,一个小和尚睁大了错愕的双眼,嘴唇不住的颤抖,看着面前孤佛深邃的双眼,小和尚耳边又有了那空灵飘忽的声音,小和尚双手合十在胸前,指甲互掐进手指肉里,疼痛未能让小和尚紧绷的神经舒缓下来,他的眼前似飘动了那一幅幅画面。

昏暗阴森的地窖里,四周堆满了空空的箱子,一个官衙护卫打扮的男人靠在墙根边,双手双脚交叉扭曲在一起,手脚都已断,男人怨恨而恐惧的眼神平视的看着地窖深处,那里有一个浮动的影子,像是幽灵般在飘动。一回首,只有一片炫目的血色。

小和尚打了个冷战,再一次回忆起这恐怖的画面,小和尚全身忍不住开始出虚汗,望了一眼孤佛,小和尚将身子靠在佛台下,不停喃喃自语:“我佛慈悲,我佛慈悲……”

青灯古佛,殿门口人影一晃,一个白须老和尚出现了,他看着全身瑟瑟发抖的小和尚,叹一声道:“慧心,你的魔障又来了。”

“方丈,方丈,救救我,我好难过,好难过。”

“这两天天寒,你的固疾想来快犯了,是时候再给你熬药了。”明竹方丈走在小和尚慧心身后,影子投在慧心面前,慧心颤抖的身躯渐渐平稳,他苦涩的目光从明竹方丈的脸上转到佛像的眸中:“方丈,每每我总觉得,这样的雷雨是佛祖在惩罚那些欺世的恶人们,想给他们警戒。”

明竹方丈转头瞅了瞅殿外滂沱的大雨,默不作声。

扶摇中州有民两万三千户,处于大世版图的中部,毗邻平道王周逐所管辖的宿州牧云府,平道王周逐乃是当今大世皇帝世德宗第三子。

世德宗共有五子,分别为长子周道,分封定王,居金州天原府。

次子周昭则是世德宗钦点的储君太子,居圣城内,同天子为伴。

三子周逐,分封平道王,居宿州牧云府。

四子早年夭折。

五子周邈,分封康王,居青州天南府。

现年世德宗身体日渐孱弱,而储君的周昭又过于软弱,导致了其余三王都在暗中窥伺皇位,大世王朝146年,看似风平浪静的王朝天下,却是波涛暗涌。

扶摇中州刺史柴立海就在平道王周逐的眼皮子底下,这三年任期内一直也是本本分分、战战兢兢的为任,所奉行的宗旨就是不求无功,但求无过,避免着了平道王的眼祸。

这一天的柴立海像往常一样,一大早刚从新娶进门的三夫人房里喜滋滋的刚走出来,准备去喝点早茶,迎面就冒冒失失冲来一个人,几乎将柴立海撞到。柴立海看清楚了,撞自己的是府中的幕僚参事袁磊。

“干什么,没长眼睛啊,差点把我撞到了!”柴立海生气的喊。

“大人,大人,出事了。”袁磊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柴立海心提了起来,忙问:“出了什么事?”

“大人,您还记得三年前,您刚上任时,中州金库被劫的那案子吗?”袁磊说,柴立海眉头皱起来:“当然记得,当时我刚上任没多久,就发生了这样的大案。但那案子不都已经压下了吗,而且金子也很快找到了。”

“是,当年破案迅速,知情人也都封了口。但大人,当年不仅仅是失了金,您忘记了,还死了一个护卫统军,叫王莽。”袁磊急急的说出来,柴立海思索了片刻,道:“想起来了,那家伙……死的还挺吓人,双手双脚都被折断了,像粽子似的被扔在金库最里面。怎么提起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