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2)

王翠用手抹了一把泪水,摇头说:“我当时抱着银子真想一死了之,但想到家中还有病重的爹需要侍养,我不可以死。但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我回到东甄村,却听闻了爹自杀亡命的消息,又是刘喜娘做的好事。她派了打手去了东甄村,造谣说我是勾三搭四的浪妇,又让打手打碎了家中所有的东西,我爹气不过,就……自杀了。”王翠身体颤抖:“我恨,我恨啊。我失去了所爱的人,又失去了唯一的亲人,接下来,我再也不想轻生,我要变强,我要从刘喜娘手里夺走属于我的一切。”

“为了能够进入唐府,我委身嫁给了大我二十岁的唐府管家。而当我再一次见到你,我的一颗心似要裂开了一般,我以为我不再爱你了,对你只有恨,但偏偏事与愿违我依然爱你。刘喜娘虽知道有我,但从未见过我,所以我可以安心的在唐府待下去,之后你发现了我,看到我已为他人妇,要求我将两人的事情永远藏在心里,烂在心底。我那时得不到你,于是我选择隐忍。后来,大我二十岁的相公得了重病,没过几年就走了,你感念有亏于我,便让我接任了唐府总管。九观,这种种,我可有说错?”

唐九观摇摇头,开口道:“你说的没错,是我错了。”

“我安心的在唐府担任了总管一职,我以为随着岁月流逝你终会再想到我的好,会跟我在一起。但几年后,你却迎娶回来了一位风华绝代的二夫人,杜蝶。哼,刚开始我也憎恨这个美丽的女子,但后来却渐渐觉得她有些可怜,因为真正可以在唐府只手遮天的并非杜蝶所依托的男人,唐九观。而是一个女人,刘喜娘。我那时也才知晓,原来刘喜娘的娘家背景牵连到了青州之主的康王周邈。周邈既是刘喜娘后台,自然唐府内无人敢将她怎样,她甚至可以欺你之上,我也终于明白,多年前你之所以那般绝情,是怕得罪了刘喜娘,从而触动了刘喜娘背后势力的逆鳞。”王翠继续说着,目光落在了刘喜娘脸上,眼神里充满了愤怒:“了解到你的苦楚和无奈后,我似可以预见杜蝶的悲惨结局。果然,杜蝶在唐府生活了几年,处处得到你的照顾和宠爱,却依然改变不了她的宿命。七年前蝶恋阁的那场神秘大火带走了她的性命,杜蝶死的那晚你跑到刘喜娘那里质问她,但结果还是不了了之。杜蝶死了,你跟刘喜娘变得更加疏远,我看到你一个人藏在书房里伤心难过,试图接近你、安慰你。但那时我愕然的发现,你的心中早已经没了我的位置,有的只是杜蝶。”

“你是个好女人,杜蝶也是,我虽然可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功成名就,却怎奈在自己府中这区区一隅之地保护不了珍爱自己的人,更保护不了自己所珍爱的人。虚名浮世,又有何用哉!”唐九观脸上刻画下了苍凉和悲感,显然王翠的话戳中了唐九观心底最软弱的那一角。

“九观,你自是清楚,七年前放火杀害杜蝶的人就是刘喜娘,也是她隔绝了我同你这么多年的情分,此下,杜蝶不屈的冤魂也找上了她,要让她偿还当年的血债。”王翠摇头说:“唐府接连的命案就是杜蝶索冤而来,她还劫走了唐玲,若要救回唐玲保唐府无事,刘喜娘就必须要死!所以,我才要杀她。”王翠道完杀刘喜娘的前因后果,黎斯心头亦感觉到一阵压抑悲愤,何况此时当事的两人。唐九观紧闭着双眼,手放在桌上,攥起又松开。

“我知你念在多年夫妻情分上不忍下手,让我来。”王翠目光重现杀机,捡起地上短刀,扑了上来。

“砰!”卧房门被撞开,吴闻连着定阳县县令昆金还有一众捕快而来,当中自还有白珍珠。

昆金对王翠说:“王翠,你方才已经交代了杀害唐夫人的前因后果,无论原因如何,你便是凶手。凤儿同小杏的命案根本不是杜蝶冤魂索命,也是你所下的毒手,是否?”

王翠望着一众人,目光一阵迷茫,看着自己的一身白素裟,突然冷笑起来:“是我杀的又如何,她们都该死,都该死。”

“你口口声声说你所做的都是为了唐九观,可真若你说的这样简单。”黎斯盯着王翠,开口道。

“你,你什么意思,我已经说过了,就是这般。”王翠迎上黎斯目光。

“真若如此,或许你会想见一位故人。”黎斯转看向吴闻,吴闻缓缓退开身形,露出了藏在门外的一人,乃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

王翠见这妇人,不由得脱口叫出:“张妈?”

第七章 是非曲折暗中蕴

张妈有些尴尬的在一群人中间看着王翠,低声应了一声:“王总管。”

“初在唐府遇见张妈时,是在小院后门,当时王总管也在,说起张妈对于唐家小姐的过去恩情,王总管真情流露,当时黎某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王总管当时状态就似亲身受过张妈恩情一般。于是,我派手下吴闻悄悄跟踪了张妈,得知张妈从王总管住处出来后就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唐府。吴闻半路拦下了张妈,并将唐府最近命案告知张妈,张妈听后表情惊恐,于是吴闻将其带回定阳县县府,在县令昆大人的协助下,张妈终于交代了所隐瞒的真相,也让十八年前一桩隐藏至深的秘闻被揭露出来。”黎斯望着王翠,王翠脸色一阵白一阵青死死盯着张妈,冷冷说:“张妈,你究竟胡说了什么。”

“我……我……”张妈支吾着,低头,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黎斯瞅见张妈尤其在避开望向自己这边。

“王总管方才针对唐夫人所说之旧事,一件件一起起让人心感悲伤,也对王总管心生怜悯。但其中在一件事情上,你却说了谎话。”黎斯缓缓讲出:“你的隐忍还有所做的事情并非单单是对于唐九观的旧情难忘,更非你所说的对于杜蝶的同情。你所作所为更多更多的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你的女儿,唐玲。”黎斯一字字将其中隐藏谜底说出,在场人脸色都一变,即便先前知道此事真相的昆金同吴闻也还是忍不住脸有变色,而情绪波动最为激烈的自然是唐九观。唐九观像没听懂一样看向黎斯,又看向王翠,道:“这,唐玲怎么会是王翠的女儿,这怎么可能?!”

“如何不可能,唐兄。”黎斯道:“这世界上有些事情神鬼不可做,人却敢去做。你若有疑问,不如问问门口这位张妈。”

张妈头垂的更低。唐九观盯着王翠,声音颤抖的问:“王翠,告诉我,你做了什么。”

“哼哼,纸永远是包不住火的,多年深埋心底的秘密总会有被人揭开的一刻。既然黎大人已然查到了张妈,我也没有必要隐瞒了。”王翠迎着唐九观目光,语气里带着一丝埋怨道:“九观,十八年前我孤身来唐府找你,一个原因是因为对你思念至深,而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我怀了你的骨肉。”

“啊!”唐九观惊讶一声,脑中一阵嗡鸣,好一会儿才问:“那当时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当你将一包袱银两交给我时,我就不决定告诉你了。因为即使告诉了你,你也无能力让我进入唐府,即便我生下了孩子,也定会受到你府中那恶女人的迫害,我忍辱负重,不能再让我的孩子饱受欺凌。于是,我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让我的孩子衣食无忧一辈子,同时可以对那个恶女人报仇。”

“偷龙转凤。”黎斯说出四字,王翠点头:“不错,当时张妈就住在东甄村,她刚刚生下儿子,就被唐府选中了去给将要出生的唐府子孙做奶娘。九观你将银两托人捎给我时,我刚好碰到了张妈,得知张妈家中儿子得了重病,需要很多银两看郎中,她求我借钱给她。我答应了,但同时我也提出了我的条件。”

“十八年前我腹中孩儿的月岁同刘喜娘腹中孩儿相差不多,于是我提出了一个让张妈大吃一惊的要求,我要求她偷偷将我的孩子同刘喜娘的孩子交换。”王翠终于将一忍心中十八年的秘密说了出来,不由得长长吐出一口气息,接着说:“张妈开始不同意,但后来救儿心切最终还是应允了。当年的八月初十,我先生下了一个女儿,交予了张妈,随即隔日刘喜娘也生下一个女儿,张妈将两个女儿替换。”

“唐玲真的是你的女儿……那喜娘,喜娘的女儿在哪里?”唐九观瞪大了眼睛望着王翠,各种无法形容的感觉袭上心头,原来自己竟然还有第二个女儿。

“你想要找那个孩子,哼,不用费心了。我当年对于刘喜娘那般仇恨,如何能让她的女儿安好的活着,而且她若活着,早早晚晚总会威胁到我女儿的身份地位。她出生后第三天,我从张妈手里接过孩子,便将孩子扔进了月泉河里。”

“你,你杀了我的女儿,你杀了我的女儿!”唐九观突然跨到王翠面前,一手扼住了王翠脖子,手中发力,王翠的脸色瞬间变成惨白色。王翠吃力的说:“我是杀了你一个女儿,但我也给了你另外一个女儿,我不亏欠你,九观!”

黎斯看王翠呼吸困难,出声阻止唐九观:“唐兄,不可意气用事。”

唐九观望着王翠无惧的目光,手终于渐渐软了,松开了王翠说:“你说的没错,你没亏欠我,是我亏欠了你,亏欠了唐玲,亏欠了杜蝶,也亏欠了喜娘,我……我……”

“九观。”王翠看到唐九观痛苦的神情,心中百转千回,同样难过。

吴闻看到王翠身上的白素裟,道:“便是你,穿着这身白素裟伪装成冤魂不散的杜蝶先后杀害了凤儿同小杏?”吴闻仔细观察,果然在王翠所穿白素裟衣裙位置发现了一个缺角,应该便是凤儿临死前同王翠纠缠,撕掉了衣裙位置的白素裟丝。

“人是我杀的,但最应该死的却还没有死。”王翠望着重新躺回床上的刘喜娘,决然道:“杜蝶的怨气还没有平息,她早晚还是会找到她,偿还血债。”

“事情已然大白,来人,先将王翠带回县衙,之后过堂审后定罪。”昆金一方父母官终于发话了,随即上来了两名衙役将王翠连同张妈一并带回了县衙,昆金随后告辞,并约好了堂审时间请黎斯同唐九观前去观审。

“九观,等一下,九观!”王翠突然停下,昆金一愣,没有阻拦她。王翠望着卧房里独自坐着的唐九观,眼泪缓缓淌出:“九观,找到唐玲,她是你唯一的女儿了。”

王翠走了,昆金等县衙的人也走了,黎斯和吴闻、白珍珠也走了。蝶恋阁里变得静悄悄,只有自己同刘喜娘,唐九观坐在刘喜娘身旁,贴近刘喜娘耳边,眼中模糊轻声道:“杜蝶,她真的回来了。”

唐九观言罢,蝶恋阁庭院里不知何处传来一阵低低的声音,似歌声,又似某人悲伤的哀鸣。

十月初七,巳时,唐府东跨厢房。

黎斯从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里醒来,梦境里他似又看到了一片冰天雪地的环境,那个曾经救过自己一命的白影人再次出现,她的脸还是氤氲,但那奇异的歌声却一字一句变成了话语,明明是话语但黎斯却一个字也听不明白,再努力想要看清楚白影人的脸,梦醒来了。

门同时被人重重砸起,黎斯开门,吴闻冲了进来,沮丧的说:“捕头,出事了。王翠在大牢里自缢身亡了。”

黎斯同吴闻来到了大牢里,王翠的尸体已经被放了下来,她的脖颈有紫青色的瘀痕,乃是致命伤。而王翠的脸色平静安详,像是已经等待这一刻等待了好久,终于解脱了的决绝。昆金递给黎斯一张白纸,是王翠临死前写下的遗信,白纸和笔墨是半夜里王翠跟狱卒借来的,当时狱卒并没有多想,就借给了王翠。

遗信里详细道出了王翠这许多年来积郁心头的心结,大致同昨天王翠所讲述的没有分别。除此之外,王翠还交代了如何杀死凤儿和小杏,又截断两人的手掌试图利用残掌将杜蝶冤魂杀人的传闻做实,让每一个人都相信杜蝶乃是死于刘喜娘手下,而后她再杀死刘喜娘,这般所有人都会以为是杜蝶冤魂复仇而杀死了刘喜娘。王翠在信中也提及,曾幻想在杀死刘喜娘后,唐九观可以回心转意,同自己再续前缘。但可惜,最终功亏一篑。刘喜娘之所以患上死人病,竟也是王翠所为,王翠暗中修习邪门巫毒,将种好的巫毒培养的金丝虫茧放进刘喜娘所喝的水中,虫茧进入体内,会慢慢孵化并向上移动。随之时间推移,虫茧到达头部,吞噬掉人类的大脑,便是所谓的死人病了。这金丝虫茧无毒无形,随血液而流动,所以一般大夫郎中难以察觉出。王翠就是利用巫毒虫茧害了刘喜娘,遗信最后,王翠寄希望唐九观找寻回自己的亲生女儿,唐玲。但王翠难再面对唐玲,她不希望唐玲知道有自己这样一个不择手段、杀人害命的娘,于是,王翠选择了上吊自缢,离开人世间的是是非非。

黎斯看过遗信,长吁道:“难道一死就可以将所有悲惨的故事终止吗。”

黎斯嘱托昆金将王翠上吊自缢之事告知唐九观,他自己留在大牢里,望着王翠平静安详的脸,再看手中忏悔的遗信,喃喃说道:“总感觉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

第八章 心有千般万般结

十月初七,未时。

吴闻随着昆金派去唐府通知王翠自缢而死的衙役一起回来了,回到定阳县衙后却找不到了黎斯,白珍珠也跟来了,着急的说:“黎大哥一个大活人怎么就找不到了呢,拆了这定阳县县衙也要找到他。”吴闻怕这小丫头又胡闹,找来昆金,大家都在困惑黎斯去了哪里时,黎斯施施然从县衙侧院走了出来。白珍珠这才不胡闹了,来到黎斯跟前问:“黎大哥,你又偷偷溜哪里去了?”

“我又不是耗子,不会溜走。”黎斯笑着摇头,问吴闻:“唐九观如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