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不知道,我母亲死的时候我还小呢。”
“哦,所以你来不及弄清楚这件事。”
“正是。我弟弟的母亲死的时候是好几年前,我在高中住校读书,所以也不很确定。您就当作是正常的吸毒过量吧。”
好吧……艾西想,这一家子真够扭曲的!
“父亲对自己的妻子都是如此,更何况是我们了。作为父亲仅有的两个儿子,我不能说父亲一点都不爱我们,不过他表达爱的方式是与众不同的。我小时候的事情已经记不清楚了,不过我弟弟还小的时候,我是看见过的。父亲很喜欢他,因此就经常咬一咬他。您也许觉得,小孩子身上肉乎乎的,很多人都愿意嘬一口咬一下的。不过您大概也会觉得咬破了是有些过分吧。总之,弟弟身上现在还有这样的牙印。”
……
“父亲爱我们的方式太过于多种多样了,说那么多也没有意义。总之,我和弟弟都非常恨他,巴不得他死。不过后来,他当真死掉了,车祸!我想这也许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吧。不过,接下来产生了一个问题。父亲死了,遗产就需要处理吧。
“父亲死的时候还不到五十岁,我们兄弟俩都没有想到,他还算年轻,却像预料自己会死那样,事先写好了遗嘱。
“这份遗嘱的内容很奇怪,不过最有意思的是,哈哈,父亲竟然给他最讨厌的我也留下了一半遗产!哦,请您原谅,关于这一点,我不能说得太多。不过,遗嘱下来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自己具有了部分继承权,而我弟弟却不合格。所以我想,是这份遗嘱促使弟弟很快转变的。因为他的继承竟然还有时间限制,如果自父亲死后两年内无法达成目标,则视为自动丧失继承权。”
艾西觉得这两天真是中了邪。几天前那个风平浪静的午后,好人古德曼律师给他讲起了艾莲的遗产,那份涉及麦涛和唐彼得的遗嘱十分扭曲。本来艾西已经快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经告密者一提,立刻回想起来。怎么,又出来一份怪异的遗嘱?
告密者执意不肯讲述父亲遗嘱的内容,艾西也没辙,只能听他继续说下去。
“艾医生,你大概也想到了,如果我弟弟没有继承他那份遗产的资格,我就会自动继承他的那份。遗嘱也确实如此。这样一来,我掌握了所有的遗产。可是我爱我的弟弟,这里面多少还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即使我继承了全部遗产,我也愿意把我弟弟应得的那份再赠予他。我和他说过这件事,但他不同意。您别误会,他尊重我,但是他的性格不允许他这么做。所以,他决定按照遗嘱的要求去做!”
“等等,这遗嘱不是让你们去杀人吧?”
“当然不是,否则我怎么还敢坐在这里……”
“那么……”
“这我实在不能说,我只能告诉您,我是碰巧达成了遗嘱的规定。而我弟弟不行,这促使他越发变态和扭曲。所以,我来找您也正是为此,因为也许您能解开他心理扭曲的关键。”
好半天艾西才回过味来,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你为什么……”他琢磨着该怎么措辞,“这么说吧,我大致弄明白你的意思了。也许你继承了财产,也确实付得起这三百万,可我始终不认为你弟弟还有救。你看看这个……”艾西解开上衣扣子,露出自己左半边的肩膀。
他的用意本是想说明昨晚的情况,以及自己已经和凶手交手的事实,却没想到告密者一看到这个,就大惊失色,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3
告密者一见到艾西肩头密实包扎的伤口,就大惊失色,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他一把抓住艾西的胳膊晃个不停,“你、你跟他撞上了?!”
艾西被摇晃得挺疼,“等等,松开手,有话好好说,怎么了这是?”
告密者松开了手,可还是不甘心地瞪着他,“这到底是不是他弄的?”
“是啊,我正要跟你讲,你先坐下。”
告密者与其说是坐下,还不如说是摔在了椅子上。他面如土色,眼神散乱。
艾西不明白理由,一五一十说出了昨晚的冒险奇遇。
艾西越是讲,告密者的神色就越是糟糕,说着说着,艾西自己也噎住了。他忽然想到了之前被忽视的一个细节:告密者被警方控制,他自己当然不可能跟踪身为凶手的弟弟,那么跟踪者自然另有其人。同时,也正是这个人给自己发来短信,告知犯罪现场的位置。
既然凶手碰到了自己,他当然意识到了谁是告密者,而且,他也许知道谁是跟踪者,那么……接下来的事情,还用说吗?!
最让艾西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昨夜自己赶往现场的时候,凶手并未离开,而是在暗中监视。这么说来,凶手早就怀疑有人告密,只是并不确定而已,那么他最开始的怀疑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艾西想不通,就问了出来:“我不明白的是,你弟弟怎么事先就知道我会去呢?他是怎么开始怀疑的呢?”
“艾医生,你怎么还好意思问这个?”告密者有气无力地瘫软在沙发上,“这好事不正是你干的吗?!”
“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没明白。”
“上电视表演的人,不是你吗?难道还有别人?!”
一语点醒梦中人,艾西慌了。
诚然,告密者劫持前台小姐,直至被警方抓获,这些事本来都是可以秘而不宣的。然而,正是艾西一脑门子不择手段地想要提升自己心理中心的名望,接受了媒体采访,甚至从物业那里找来了当时拍下的监控录像。
只要凶手看到了这滚动播放的电视节目,他没理由认不出自己的哥哥。凶手也许会纳闷,但他很快就会弄明白,哥哥的行为大概是冲着自己来的。随后,他轻易地设下陷阱,就等着艾西过来验证。
这么说,也许在杀害第一人之后,凶手本来没必要立刻杀人。他这么做也只是为了顺便验证一个怀疑的猜想。
艾西头上冒出了汗,他的情绪跌到了谷底,他的“人畜无害”的精神荡然无存。原来,这连环杀人案竟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急功近利,才被推到了残酷的高潮。
艾西彻底慌了,他的世界观、价值观刹那间也失去了平衡。他到底在干什么?他到底想要什么?现在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了。
死人总归已是死了,至多是让人内疚和懊悔而已。然而活着的人——那个给自己提供线索的跟踪者,只怕也活不久了吧。这让他心里更加难受。
看得出来,跟踪者与告密者关系非同一般。然而无论如何,艾西也不该让另一条年轻的生命再次逝去。
想到这里,艾西说话了:“好吧,是不是说,如果我把你交给警方,你绝不会说出你弟弟的下落?”
“是的!”
“即使跟踪的人会死?”
“是的,没准已经死了。”
“你不恨你弟弟?”
“恨!但是我也爱他,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
“如果他已经杀掉跟踪者,那么你会杀了你弟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