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 2)

可悲的是,大学生们的表现不错,但随后的互动环节就有些乏味了。

那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裙子短得不能再短的主持人说道:“下面是互动环节,首先有请年轻的心理学者、前犯罪心理师麦涛,为大家作精彩的点评。”

唐彼得对这个环节倒是有点期待,正如大众满怀期待一样。

不过随后的情况显然让信心满满的主办方大跌眼镜。节目中的嘉宾麦涛,作出了一个十分困扰的表情,甚至是有点厌恶的神色——这些都被摄像机如实地记录了下来——虽然这表情转瞬即逝,但麦涛还是在镜头前发了一会儿呆。

在主持人的提醒之下,他好不容易才勉为其难地拉过了面前的话筒。

“呃……”他说,“我对正方的观点表示支持,倒不是说反方的观点有什么不正确。呃,我是说,为大众作些犯罪预防的普及是非常有必要的。呃,大致就是这样……”

大致就是哪样啊?台下的观众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这话基本等于没说。

主办方无疑大跌眼镜。本来他们认为,让老头子发言会平淡无奇,没想到麦涛的表现更加无聊和乏味。

唐彼得眨眨眼,啃完了瓜皮,低头看了一眼,把它丢进垃圾筒。

由于他在家待了一整天,垃圾筒便满满的,几乎塞不进去了。

唐彼得叹了口气,一骨碌站起身,端着垃圾筒走进厨房。他得赶紧收拾一下,以免老婆回来又要发牢骚。

他从客厅走向厨房的这工夫,电视里的麦涛已经结束了他那短暂又无聊的点评。

主持人显然不愿意放过他:“就这些?”她作出个夸张的、矫揉造作的表情,随后问道,“既然麦涛先生来到了现场,机会千载难逢,刚才有互动观众发来短信提问:请问麦涛先生,您是我市第一位犯罪心理师,也是最年轻的一位,您为什么放弃了这份工作呢?有传言说,您与去年自杀的著名作家艾莲关系密切,曾经师从于他,是否是他的自杀,给了您巨大的打击呢?”

麦涛的脸上青一阵黄一阵的。嗯,是的,他早就预料到自己身份被揭穿所造成的后果。

他很想站起来溜之大吉,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没法这么做。然而他又不想回答这些糟糕透顶的、带着八卦嫌疑的问题!

你们知道个屁!麦涛心里骂骂咧咧。你们知道个屁,我为了袒护艾莲,让无辜的人坐了冤狱!

麦涛陷入了僵局,走到厨房的唐彼得却是浑然不觉。他根本没听见主持人的提问,而是在窸窸窣窣地翻找垃圾袋。

西瓜这东西爱流汤,唐彼得得把它们塞进垃圾袋。既然电视节目如此索然无味,他便打开房门,下楼去扔垃圾。

唐彼得下楼去了,电视里的麦涛依旧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不知道该怎么结束这种尴尬的场面。现场鸦雀无声,观众们都对这类八卦话题很感兴趣,主持人也示意麦涛无论如何也要作出回答。

正在这个紧要关头,嘉宾席的另一边有人说话了:“我觉得,咱们现在有点跑题了吧?”

说话的人正是艾西。他打断了众人的想入非非,继续说道:“麦涛先生刚才的观点我是完全同意的。我个人是开业的心理咨询师,经常处理各类危机事件,给大家举个例子吧。去年的时候,我才刚刚开业,那时候来了一个女人……”

艾西的故事很快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喘了口气的麦涛向嘉宾席的那边投去感激的目光。不过艾西当作没看见,继续着自己的讲述。

“那是一个打扮得很漂亮的女人。”艾西擅长讲故事,其实这女人的装扮和故事没什么关系,但他有一种奇特的能力,他讲故事的时候,仿佛自己也进入了故事里,这就让瞎话听起来也千真万确,“这个女人穿得很漂亮,打扮很时尚。至于她的脸,我本来看不清楚,因为她走进我的办公室,仍然不肯摘掉墨镜。”

这倒并非信口胡说,因为那女人是千真万确存在过的。就在艾西的办公室里,她款款落座,却没有摘下墨镜。

“哦。”艾西说,“您希望我为您做点什么?”这是他惯用的开场白。

女人沉默了一阵,随后开了口,“我男朋友打我。”她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似乎早已习惯了接受现实。

“他打您?”艾西重复了一遍。让他感觉头疼的并非打人的事实,而是这女人的态度。

“是的,所以我不能摘下眼镜,不愿意让您看到我的脸。”

“嗯,好吧。当然,这是您的自由,请随意吧。”艾西真正的疑惑在于,就算现在大众对心理学并不了解,可此类问题也应该去找妇联,而不是来心理咨询中心吧。

“嗯,但是我离不开他。虽然他打我,可……”

艾西渐渐地明白了,如他一贯的认识一样,殴打妇女是会使人上瘾的,不论是打人的,还是被打的。

这可不是说女人活该挨打,而是众多的心理和社会因素使她们很难和家庭暴力一刀两断。

即使家庭处境不堪忍受,但她的孩子的确需要食物、衣服和安身之所;即便是没有结婚,女人也会担心受到报复或更严重的攻击;更不要说秘密外泄,有些女人会觉得丢面子、尴尬、耻辱,甚至会被嘲笑。

没有哪个男人是一上来就会殴打女友或老婆的!等到他们出手的时候,两人已建立了稳定的关系。之前的感情还在,女人就很难和爱情说分手。她们通常选择留下来,试图改变男人。

然而这种改变的努力,总是无效的。他在打她之后,也许会感到后悔,声泪俱下地祈求她的原谅。他做得如此之好,以至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认为他真的已经变了,直到她做错了什么,或者他心情不好时,发生下一次暴力事件为止。

这是一个该死的循环,和打一巴掌塞个蜜枣的感觉差不多。

艾西很想帮助这个女人,但他并非具有强制力的机构,他不能把谁抓起来关进监狱。即使他有这个权力,如果这个女人不出面指证,他仍然无法这么做。

依照艾西的性格,他八成会选择武力解决。然而这也不可能。他开了业,负担着公司和其他咨询师的名誉,不敢轻举妄动。

女人每周都会来,她和他之间建立了信任,因此也就不戴墨镜了。有时候她的气色还好,有时候满脸花,这取决于她男友的心情。艾西知道,看不见的伤痕还有许多许多。如果她哪天没能如约前来,艾西就会很担心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艾西一直想给她的伤口拍照,女人不同意。

、】直到有一天,女人的墨镜都掩饰不住脸上的淤伤了,艾西打算找她男人谈谈。

、】谈谈就只是谈谈而已,他并没打算使用暴力。

、】对方也挺友善的,“傻逼,你丫管不着。”他挥动着拳头,很客气地说。

艾西倒是不怕这一手,他左眼曾被病人家属打得几乎失明。当心理游医的那些年,他身上挂了不少伤。

艾西满不在乎地告诉他,如果继续这样,他会申请强制处理。

这下把男人吓住了。

吓得他当天晚上就回去把她女友灭了口。

艾西犯了严重的失误,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一天早晚会来的,因为在现代社会,对此事根本没有有效的处理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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