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刚才发现石棺时,曾经仔细地扫视过石棺周围的环境,当时虽然光线暗淡,但看得真切,当时在石棺旁边,绝对是空无一物,不可能有这张巨大的人脸。
尸洞中立时陷入了死寂中,冷清得连根绣花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到声音,三胖子轻挪动了几步,低声在我耳边说:“喂,我说二八爷,我看这对面那东西怕不是个‘人’哪,你还是小心点,别离得太近喽。”
我轻轻点头,但心里其实也紧张万分,手里紧握住那把铲子头,手心里满是汗。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到底是害怕还是什么其他的感觉了,总之心里毛毛的,冷汗已经浸湿了整个后背。说实在话,就现在这种安静的对峙氛围,实在是折磨人,简直比他妈直接拉出只粽子单挑,还要令人紧张和恐惧。
竹筏子顺着水流继续前进,就在对面那口石棺连同那个惨白的人脸即将一同进入我们手中火把的映衬范围时,我手中举着的火把“啪”的一声轻微爆响,湮灭成一缕白烟,竟然彻底地熄灭了。
随着火把燃烧到了尽头,熄灭,石棺侧阴影处的那张呆板的惨白人脸,也随之一同消失在黑暗和死寂之中。
“妈的,火把怎么在这个时候熄灭了?”我心里一哆嗦,后脊背开始冒冷汗,这个时候,若是那个人脸趁机作祟,我们几个人可能会全部死在这里。
“乖乖,咱们不会是遇到传说中的鬼吹灯了吧!不然的话,怎么早不熄,晚不熄,偏偏等到这个时候熄火。”三胖子心里也开始发毛了,腿肚子直打哆嗦。
四下里漆黑死寂一片,只能听到众人粗重的喘息声。我的手心也是一阵冰凉,但还是强作镇定地说,“你他娘的胖子,这个时候别再扰乱军心了。火把没油了,这是自然的物理现象,别自己吓自己,什么事都扯到鬼身上。”
就在此时,突然就听到身后“吧嗒”一声,我和三胖子被吓得打了一个激灵,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转过头来,却发现王老跛子摆了摆头,示意我们没事。原来是这老家伙,光顾着注视着石棺方向的动静了,一不小心撞到了竹竿。
“靠,真他奶奶的倒霉,那句话怎么说的?对,鬼吓人,吓不死人,人吓人,才真的会吓死人!”三胖子忍不住发牢骚。
也不怪他气急败坏,在现在这种阴瘆瘆的环境中,任何一点轻微的动静都会被人无限倍地放大,之前火把突然熄灭已经让众人吓破了胆子,现在又来了这么一出,也难怪三胖子有些恼怒。
我冲三胖子摆了摆手,示意他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让其余的人暗中监控四周,我蹲下来窸窸窣窣地一阵翻找,终于找到了火折子,点燃了另外一支备用的火把。几个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此刻,竹筏子也正好行驶到东北角,这回那口巨大的石椁以及那个“人”也同时进入了我们的视线范围。
这次是终于看清了,原来那一直隐蔽在石棺侧面黑暗处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人,而是一张脸,一张巨大惨白的人脸,只不过却是一个巨大的石头人脸。
我把手中的火把向前探了探,终于放下心来,骂道:“靠,搞了半天是个石头人脸,差点把老子吓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三胖子见四周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动静了,也嘘了口气:“惭愧惭愧,这次算是自己把自己给吓着了。不过,要我说这古巫氏人一个个也真他妈有病,你说好好的,没事在棺材上雕个人脑袋干啥,吓人吗?”
老跛子叫我们把竹筏子停住,众人临近巨大的石棺三四米远,全都屏住了呼吸,再仔细观察。整口石头棺椁大得出奇,足有三四丈长,通体是由巨大的石灰岩凿成,呈灰褐色,看起来十分古老陈旧,在石棺的侧面东北角的位置,浮雕着一张巨大的人脸。
那是一张奇长无比的人脸,就像是马脸、驴脸一样,整个人脸的长度要比一般人长了近一倍。整个石头棺椁上的装饰,刻画得入木三分,鼻、眼、眉毛、嘴巴与常人无异,只是面目呆板,没有任何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古怪。
远远地隔着黑暗看这张巨大的石脸,火光闪烁不定,影影绰绰,众人并未看出来这张石头雕刻的人面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我总觉得这石头棺椁上的人脸,面部始终笼罩着一层阴气,一层十分诡异的感觉。
不知道这是我的心理作用,还是对于之前恐怖经历的遐想。
毕竟,在这石头棺椁上的人面,远比我们想象的鬼、粽子之类的来得更加真实,更加可以触碰得到,对于那些东西我们总是有些心理准备的,但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会突然见到这种东西。
三胖子对我说:“唉,我说二八爷,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我看着这手艺倒像是有些年头了,只是还从来没听说过,谁没事会在棺材上画个人脑袋玩,这他妈不是故意想要招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我看了三胖子一眼,示意他噤声,说:“不知道就别乱说话,小心祸从口出。这地方到处都是古怪,这口石椁首先从体积上就不一般,怕是里面的东西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咱们还是尽量离它远一点吧,免得招来无谓的祸端。”
一直站在我们身后的王老跛子干咳了一声,说道:“我看这石头棺椁上的人面图,倒像是西周时期鄂西地区的驴头山人。”说着,他眯着眼睛,用一种很肯定的语气说,“没错,就是驴头山人,这是古代鄂西少数民族文化的山神之一,瞧瞧这周围的盘龙纹饰,只有最高等级的祭祀才能够享有。这石棺里躺着的,绝对是当初古巫氏族中的大人物啊……”
我听他说得这么邪乎,也不可置否。虽然我自小和三胖子都在老北京的琉璃厂一带长大,见过许多人做古玩生意,但那都是倒腾些明面上的玩意儿,至于这些少数民族的图腾装饰之类的,接触的还真不是很多,更是从来都没有见识过这所谓的驴头山人。
几个人商量了几句,怕这石棺里还另有变故,也不太敢久待,就撑着筏子赶紧离开。不远处,又出现了一个黑咕隆咚的岔路口,冷清清的让人毛骨悚然。
“这地方还真他妈的绕啊?”
“别管其他的,沿着河道继续前进,只有这一条水路才是正确的。”。
“那你可要看仔细了,这地方到处都是这样的黑洞,七绕八绕的,要是我们真的走错了,那到时候可是有乐子瞧了!”
我一边和三胖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小心议论着,一边密切关注着周围河面上的动静。竹筏子行进了不过二三十米,我们又进入了另一片水域,整个尸洞中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升起了淡淡的雾气,这使得我们本来就模糊的视线,变得更加看不真切。
“千万别再出事了啊!”几个人心中都涌起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那,那边的栈道上有,有好几个人,有男有女……”三胖子突然张大了嘴巴,脸色惨白,从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
沿着三胖子陈建国手指的前方,王老跛子倒吸了一口冷气:“怎么可能?这地方怎么会有活人存在?”
而死人脸也停了下来,目光似乎是隔着黑布带,和那几个浓雾中栈道上的“人”对峙,双方似乎彼此都有顾虑,一动不动,死人脸神色凝重。
我竭力地睁大眼睛,即便是凭借手中火把的光亮,隔着那么厚的浓雾,也只能依稀地看见那几个栈道上的人影,似乎都穿着很古老的服饰,一个个死气沉沉的,没有活人的气息,站在那里让人头皮发麻。
一路上,死人脸都是冷静得可怕,能够让他露出这般凝重的表情,就肯定有什么巨大的危险即将来临。眼见着死人脸与那几个栈道上的人影这般对峙,我和三胖子都心想大事不妙了,难道这几个“人”真是粽子不成?那种令人心里发毛的感觉越发地浓烈起来,气氛越来越紧张,几个人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水洞中,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一阵阴风,灌进了我的脖颈处,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死人脸和栈道上的那几个人影仍旧是一动不动,只有系在眼前的黑色布条哗哗地刮动。
三胖子更发毛了,拍了拍我的肩膀,像是自言自语道:“他娘的,真是人倒霉连喝口水都塞牙缝,好不容易过了尸洞,这几尊大神又他奶奶的从哪里跑出来的?”
王老跛子默不作声,思虑了良久,越过了死人脸,压低声音说道:“不要看他们了,赶快走。”
我和三胖子连大气都不敢乱喘,听了老跛子的话,就硬撑着头皮,赶忙撑着竹筏子沿着河道继续向前行驶,不敢再回头看上一眼。
即便是这样,我们也忍不住头上冒冷汗,虽然间隔着厚厚的黑暗,但还是能够感觉到那几个人影在黑暗中死死地盯着我们,那种不似活人的目光让我们心头发寒。只有死人脸还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和这几个黑影对峙,显得神秘莫测。
一直行驶出了很远,那种千钧一发的压抑气氛才稍微有些缓解,三胖子小声的问道:“喂,小哥,那是什么玩意儿?”
“死人。”死人脸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冷冰冰地说出两个字。
“靠,真的不是活人?可是,明明觉得这些黑影在看着我们啊。”我心中越发地古怪起来,觉得很是诡异和不解。
“对对对,我也觉得那几个玩意儿是活的,妈的,咱们莫非真的是遇到千年大粽子了?”三胖子显然也不相信死人脸的解释,暗自腹诽道。
“是啊,怎么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我越发觉得不对劲,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就让我的头皮都快要炸开了,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整个人如坠冰窟,浑身冰凉不能动弹。因为就在我转脸的这一刹那,借着手中火把的光亮,我猛地看到,就在不远处栈道的黑暗中,探出来一张巨大的狰狞的大长脸。
曾听人说过,人与动物之间最大的差别在于,人对于不存在的东西会自我联想地产生恐惧。这种恐惧不知道从何而来,却深深镌刻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而就在当时,那一瞬间近乎于陷入绝望般的极度恐惧,直到很多年以后,依旧令我印象深刻,久久不能忘怀。
那是一张奇长无比的人脸,就像是驴脸一般,整个人脸的长度要比普通人要长了近一倍。五官分明,与常人无异,只是面无表情,脸色极度苍白。就这么冷漠地看着我,没有任何表情。说实话,虽然那一刻来得太过突然,我没有完全看清楚它的模样,但我敢发誓,那从栈道黑暗中探出来的巨大人脸,无论是神态还是样子,都和我们进入尸洞后看到的那口巨大的石头棺椁上,浮雕着的石头驴头山人脸一模一样,始终笼罩着一种妖邪气息,说不出来的怪诞和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