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知道你也许不认得我,不过——”
“我认得。”艾媚的笑容甜津津的像话梅,“从前您经常来吃午饭,喜欢这里的牛腰肉和杜松子酒。”
埃里耶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胡子,道:“是啊,可惜现在换了老板,味道也变了,所以我——”他露出痛苦的表情。
“您还在查那个外国女人的案子?”
“是的,听杜小姐说,你以前见过珍妮?”埃里耶当即开门见山。
她低头不语,表示默认。
“那你见过这个女人么?”埃里耶将一张相片递到她眼前。相片上的女子黛眉凤眼,略显木讷的神情,虽然生得标致,却也仅限于标致,但眼角下的泪痣却让她心惊肉跳起来。她必然是见过她的,深夜,那幢青灰色群居房里的一间,她便半倚在床头,素白绣花边睡衣领口处托着一张寂寞雍容绽放的面孔,远比相片里的那一位要鲜活美丽。
“见过。”她点头承认,因直觉若断然否认,必定会被对方识破,勿如学乖一些。
“在哪里见过?”他果然上钩,露出兴奋的眼神。
“在这里见过,她用过一次餐,是我招待的。”
“用过一次餐你便记得这么清楚?”
“在画报上看到过呀,上海小姐第二名嘛。见着真人,觉得有些像,但又不敢认真,所以跟其他几个招待还打了赌,由我过去认呢。”她口吻一派天真烂漫。
“什么时候来的?她一个人吗?”埃里耶显然像是找到了希望一般欢喜。
艾媚继续演戏,偏头嘟嘴想了好一阵,才喃喃道:“大概两个月前吧,好像是跟一个男人来的,那男人长相我没看清楚,穿深蓝色洋西装,戴眼镜,看起来蛮撑头的样子,想想也必是有钱人。”
埃里耶遂将钞票放在桌上,向招待打了个响指,起身笑道:“艾小姐,很高兴跟您聊天,我要告辞了。”
“这么快就走?您都还没尝尝这个派呢,这里如今唯一还称得上不错的食物。”
“我应该相信你这位漂亮姑娘的建议吗?”埃里耶撇了撇嘴,笑道,“你撒谎撒得太像了,不过还需要锻炼。要知道,记不住一个人的长相的同时,是绝对不会想起对方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或者戴不戴眼镜,何况还是很普通的服饰。”
话毕,埃里耶便挪着肥肥的大屁股走出餐厅,只留下瞠目结舌的艾媚。
【5】
杜春晓在桌上摆了一副中阿尔克那,然后对住那一桌的牌发了呆,香烟快烧到指节都不自知。
敌人牌:皇后。
贵人牌:倒吊男。
障碍牌:力量。
都是些毫无头绪的启示,更何况她推测事态从不是真正靠牌,只有被逼上死路,才会拿这些牌来出气。此刻,她就将那张皇后当做秦亚哲,严格来讲,他是她的财路,可同样亦是最大的敌人。不仅拿她和夏冰的命不当命,很可能找到毕小青之后,他还会处理一些多余的麻烦,这个“麻烦”是什么,她不得而知,但隐约觉得应该与她有关。障碍牌无疑是邢志刚,他的藏身处还未找到,但秦亚哲已布下天罗地网,要逃出上海几乎没有可能,如果他还在这里,又会去哪儿?她遂想到现在正被倒吊在秦亚哲家后院柴房的那个广东人,倒是有一副硬骨头,十根手指已被削去了三根,还是一声不吭。夏冰那日目睹了对此人上酷刑的场面之后,回家后三天都不能吃一口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