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我听说公司现在正对外招聘市场总监。”
王亚男略微皱眉,不以为然道:“这事我好像不知道,你现在是代理总监,招聘的事应该是不着急的。”
苏沫懒得和她计较,直接说:“所以我想毛遂自荐,希望公司能给我这个机会,通过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我已掌握目前的工作情况,也熟悉公司的经营状况,相对外来员工,我不必浪费时间和同事重新磨合,这是我现在的优势。何况我是一路跟着您从安盛进入保顺的,别的不说,上下级之间,各自的办事方式也更加了解……”
王亚男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似在探究,又像是考虑,隔了一会,笑道:“你是个有冲劲的人,我年轻的时候也这样,不甘心不服软……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她叹息一声,才说:“上进是好事,你有这个心,公司没理由不给你机会,我建议你和其他人一起参与竞争,一方面对自己是个锻炼,另一方面,通过这种方式证明自己的能力,更有说服力。”
一番话既诚恳又充满期望,同时表达了对管理层选拔的严格要求,但传到下级部门,却只是走个流程,苏沫才来不久就屡屡成事,又是王亚男带过来的人,人事部门更没有为难她的道理,几轮面试下来出人意料的顺利,两周后,王亚男在全司范围内正式下达了人事任命书。
苏沫如愿以偿,工作起来更有劲头,白天忙碌,夜里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不断想起那天和那人的谈话,忍不住一字一句反复体会,时而怦然心动,时而越想越糊涂,仿佛无数线头纠结一处,看似有活套,却怎么也解不开。
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索性换种思路,细细分析保顺科技提交的方案里的优势,终于得出对方公事公办的并无私心的结论。松一 口气,她拉起被单遮住脸,逼迫自己蒙头大睡,心说:管他呢。
但凡有心逃避的现实,生活一定不遗余力地引导人们学会正视。
傍晚,有人踩着下班的点打来电话,苏沫心里一跳,手指也跟着不听使唤地按在接机键上。
隔着线路,王居安问:“这回高兴了?”
她不做声。
他又道:“说话。”
苏沫本想言不由衷,却经不起催促,脱口而出:“为什么这么讲?”
那边人似乎笑笑:“不高兴就不会接电话。”
苏沫再次沉默。
他随意道:“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她犹豫,却听见他不容拒绝地直接扔下一句:“蚌埠路74号,你去过的,那里人少,清静。”
王居安说完,收线,手机扔桌上,靠回椅背有一口没一口抽烟。
“少抽烟,多喝茶,烟草是纯阳之物,性辛温,麻痹人心,和你这样至刚至阳欲念深重之人正好相冲,”食肆老板坐对面,斟着茶道:“绿茶呢,正好相反,喝了清心明目,阴阳调和。”
“少他妈文绉绉,”王居安执杯,皱眉品上一口,却不知其味。
老板气乐了:“你跟人姑娘说话就大气不敢喘,假模假式地风度翩翩,在我跟前连半句人话也不会讲,我叫你喝茶你就多喝些,多喝茶,多尿尿。你这种肝火旺的人,要小心前列腺那方面出毛病。”
他原是说句玩笑引人一乐,怎料王居安却点掉烟灰,看向窗外道:“比起腹背受敌,企业朝夕不保,什么毛病都是小毛病。”
老板道:“早该断她后路,免除后患。”
王居安摇头:“她经手的烂账不少,证据一箩筐,越是这样我越不能动她,一旦查起来,安盛这边少不得要冻结资产,得不偿失。现在又有跟她走得近的股东想出让股权,这事我一定要查清楚,别人查不出名堂,她跟前的人多少会听到些风声。”
“你这又何必,”老板叹息,“既然看重人家,何必把她拉进这种纷争,换做我,宁愿护她周全,也给自己留一片清净地方。”
王居安嗤笑:“情种,凡人比不上。”他略低下头,吐出一口烟雾,过了一会,才道,“有些女的,不甘愿躲在男的后面,宁愿站在风口浪尖,我成全她。”
老板笑,“看起来柔弱。”
王居安没答话,却也不觉一笑。
老板仔细打量他神情,心里暗叹一回,抬腕看表:“说了半天话,快到了吧,”又点着他,“别再抽了,搞得这里乌烟瘴气。”
王居安想了想,顺手掐灭纸烟。
老板开窗散味,叫人擦净桌椅,换上新茶,顿时茶香缭绕,恰像美人清艳而不自知的体味,温热指面,更像她温柔的手。
王居安抬眼,正瞧着对面墙壁上的妹至帖:“妹至羸,情地难遣,忧之可言,须旦夕营视之。”
看了半晌,心里不知作何想,回神,才发现那扇门已被人轻轻推开,女人的窈窕身影正落进他眼里。
79章
她描了眉,也点亮了唇色,进门时瞧他一眼,眼神颇为柔和,撞见他目光时却又微低螓首,一举一动都与这里相得益彰。
直到人走到跟前,王居安方收回视线,伸手替她斟茶:“坐。”
沸腾的茶香越发熏得人耳热,她面颊微红,衬得脖颈粉白。
王居安又往壶里添了些热水,浓翠的茶叶顺同水涡划着圈,他拣起茶壶盖,漫不经心地合上,瓷器的微微碰撞在平和的氛围下呈现出一声清脆响动。
苏沫搜肠刮肚,末了只说了句:“路上堵车,来晚了。”
对面的人稍微转动手中茶盏,答得更简短:“不晚。”
又是片刻无话,服务员适时叩门,端进几碟菜肴,打破局促,苏沫感觉放松了些,注意力转移到饭桌上,菜式里素食居多,与她家乡的风味相近,又偏清淡,全不似南瞻海鲜大餐那样油香色重,几乎样样合她口味。
王居安夹菜,随意开口:“最近进展如何?教了那么多办法,总有些用得着的。”
苏沫说:“情况好了些,做事比以前顺手了。”
王居安笑笑:“被我点拨过的一般都没问题,人也不笨,就是……心好了点。”
苏沫暗想,不知道这算不算表扬。
若是不了解的人,三言两语就被他卸下防备也不是难事,当然还有个前提——只要他愿意。
相反的,就算曾经朝夕相处过的,冷不防被他用上看似褒义的词点评一二,也会情不自禁地窃喜,就像她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