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婚(2 / 2)

周遭安静极了,我听到外面的军士仍在笑闹,并且能感觉到上方一道目光将自己脸上的每一寸扫过。

不知道是他喝了酒还是我脸上大红大白的脂粉涂得像个妖怪,他看了我很久,久到我低着头都觉得心底开始忐忑。

我记得上一次结婚的时候并没有这样的状况。那位夫婿不胜酒力,被人抬进来的时候已经像一滩泥,合卺酒都是第二天才补上的。

“将军,该合卺了呢。”幸好这时张氏开口,我听到面前的男人应了一声。

那嗓音低低,似漫不经心。

一名侍婢过来把我搀起,我眼观鼻鼻观心,缓缓迈步,身上的璎珞环佩撞击出清脆的叮叮声。

傧者引导她们隔案对坐,摄衽洗漱之后,赞者唱起祝词,二人分食盘中的肉,又饮下各自半边匏瓜中的酒。苦味伴着酒气弥漫在口腔,我的眉头皱也不皱,用力咽了下去。

“同牢合卺,甘苦不避。”赞者微笑地说。

整个过程,我一直保持着一个长安高门女子应有的风范,坐姿无可挑剔,没有抬眼。

正如二兄从前说的,装模作样是我的天性。

当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我坐在榻上,真真正正地与魏郯独处一室。

外面吵闹的军士和伶人似乎都被逐走了,变得悄无声息。我身上琳琅的首饰和衣物都除去,脸上的盛妆也洗褪,身上只穿着轻薄的寝衣。我看到魏郯的脚朝我迈来,阴影覆下,未几,我的下巴被一只手轻轻抬起。

烛光点点,在他的脸后烂漫汇聚。魏郯看着我,那双眼睛幽深如夜,像一头兽安静地打量着它刚捕获的猎物。

“傅嫤。”他开口了,声音低而缓慢,“司徒傅寔之女,听说你父兄押往刑场之时,你披麻戴孝,一路丧歌相送,世人皆以为孝烈。”

他背书一样,罢了,唇角的阴影弯了弯:“我记错否?”

我的目光定在他的唇边。

“不错。”我平静地微笑。

其实,我的心里有些扫兴,甚至感到被惹恼了。这些年来,我少有喜事,本着得过且过之心,二婚都已经不计较了,他还提这些做什么?

下巴上的手松开,魏郯在我的身旁坐下来。我听到他长长地呼吸一口气,躺倒在了榻上。

我忍不住回头,视线相触,忽然,他手臂一伸,我须臾已经被他按在了身下。

“将军……”那身体坚硬而沉重,我被压得难受,想把他推开。

“该唤夫君……”他手臂很有力,灼热的呼吸带着酒气。

那幽暗的眼底近在咫尺,我几乎能看清自己映在其中的脸,心忽然没有预兆地跳了起来。

他的脸和身体沉沉压下,我不由地紧紧闭上眼睛。

脑海如同绷紧的弦,我听说过这会很痛,严重的第二天都不能下地……

胡思乱想着,我等了会,却发现四周已然一片寂静。

咦?

我愣了愣,睁开眼睛。

身上,魏郯仍瘫在我身上,脸却歪在一旁,平稳的呼吸中满是酒味。

这人已经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