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此刻的祭坛之上,却偏偏有两个人,勉强算得上平静。
其中一个是张汤。
两手揣在袖中,一张寡淡且刻薄的脸上,几乎找不到任何情绪波动的痕迹,仿佛刚才一场战斗都跟他毫无关系。
尽管是他为见愁伪造了生死簿,引入了枉死城,并且从头到尾都很清楚见愁的秘密和最终的目的,可是……
他半点也不心虚。
为官。
多少都有昧着良心的时候。
更何况是他这般的酷吏呢?
良心这东西,张汤是没有的。
更何况他从头到尾做得毫无破绽,顶多回头把大头鬼小头鬼两只杀了灭口,便查不到他身上了。
毕竟,挑见愁入鼎争,是秦广王自己做的选择。
所以此时此刻,张汤只是眸光一低,便将视线转了回来,落回到站在自己身边不远处的厉寒身上,终于将那揣了一路的怀疑,开口道出:“厉公子,我与你之间,是否有些旧仇要算?”
傅朝生却还看着释天造化阵外,那一道模糊了空间,混淆了时间的乱流……
元始乱流。
这一道乱流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是不同的。只是谁也不知道,见愁遇到的,会是快,还是慢……
再见,将是何时呢?
心底隐约有一抹忧虑掠过,但在听见张汤这一道寡淡声音的瞬间,便都轻悄悄地抹去了。
傅朝生回视张汤,看见了对方眼底毫不收敛的杀意。
呵。
不愧是大夏的张廷尉,斩首之后到了极域,也挺敏锐。
竟怀疑起他来了。
这时候……
故友见愁,既已离开,那么他们这几个“同伴”当然也就不再是同伴。相互残杀,不是刚好吗?
幽暗的眼底,浅淡的妖邪之气浮了上来,傅朝生将那袖袍轻轻一甩,只一声笑:“看来,张大人是铁了心要与厉某争这一届的鼎元了……”
这一瞬间,张汤冷肃的面容上,终于再也找不到半分的温度!
“刷!”
袖中成千上万道薄刃银光一闪,已化作一轮弯月,被他持握在手,身化流光,含着凛冽的杀意!
向着厉寒,或者说——
向着旧日那一位妖言惑众的“傅国师”去!
争斗,永无止休。
十八层地狱上,永远是无尽的惨淡与昏暗。
※
十九洲大地上,却正好是一日的清晨。
天尚未完全放亮,只有东方大地尽头,有一片朝阳的薄红,但苍穹还是一片幽暗的蓝,笼着一片山川与河流。
深蓝的大海,在着暗昧的微光下,闪着粼粼的波光。
西海广场。
时辰尚早,来往的修士并不很多,只有借着传送阵赶路的一些人,飞快地行走在广场上,从这一头,到那一头。
江源只是一名普通的望江楼弟子,修炼四年多,如今是筑基中期。
他身形一闪,便从广场边缘一座传送阵中走出。
若是熟悉西海广场这一片传送阵的人见了,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一座阵法,连通着的乃是中域右三千,明日星海。
熟悉的场景出现在眼前。
除了那一座莫名变成了“朝闻道”三字的闻道碑之外,一切都还是他记忆之中的样子。
这一瞬间,江源差点哭出声来。
没有人知道,这一趟明日星海之行,他到底遭遇了什么。但是很快,望江楼三位长老被尽为明日星海新剑皇所戮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十九洲……
是的。
不是剑皇,而是新剑皇。
因为剑皇已经死了。
就死在江源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