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了门诊楼。
一楼黑着,随着她的脚步声,楼道里的灯亮了,那么昏暗。它们似乎只有一个功能,让一群暗处的人能看见一个明处的人。
二楼只亮着一盏灯,它似乎快燃尽了能量,更昏暗。它也似乎只有一个功能,让一个明处的人能看见一群暗处的人。
她上了三楼,放轻了脚步,声控灯没有亮,楼道里一片漆黑。这些睡着的灯也似乎只有一个功能,让一群暗处的人和一个明处的人能互相看见。
回到诊室,明亮把门锁上,把灯打开了。
诊室的灯莫名其妙比平时亮了许多,晃人眼,它也似乎只有一个功能,让暗处的人藏得更深,让明处的人更加暴露无遗。
楼道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走光了。
干点什么呢?
明亮又想起了侯先赞大夫,想起了他头上戴着自己的帽子。他为什么偷帽子?难道是为了向她传达什么信息?
她把电脑打开了,画面里出现了自己!
明亮愣了一下,那其实是她的照片,视角是侯先赞大夫,此时,他正对着这张照片。
照片是黑白的,挂在一面雪白的墙上。明亮不确定那是什么地方。
奇怪的是,照片里的明亮竟然抱着一把小提琴,微微地笑着。这是什么时候拍的?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侯先赞大夫在说话,声音嘶哑,很像在施放诅咒。当明亮听清之后,顿时被巨大的恐惧笼罩了,他一字一顿地说:“明亮啊,10月25号午夜12点就到头了……”
第六章 纸上写了什么?
汉哥钻进车里,坐在后座上,把手机放在旁边,从车窗朝楼上望去——很多人家亮着灯,多是温馨的橙色,只有明亮家的灯显得很苍白,令人困倦。
他摘下椅背上的颈垫,放在座位上,然后躺下来。
今夜,他决定就在车里睡了。
半个钟头之后,电话一直没响。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爬起来,拿起了前座的ipad,它黑屏,处于休眠状态,汉哥按了按home键,出现了界面,本来他想关机的,没想到碎花小鳄忘了关掉视频,明亮家的场景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他看见碎花小鳄在客厅里焦躁地走动着。
看来,她真的很害怕。
过了会儿,她走进了书房,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沓纸,坐在沙发上看起来。汉哥清楚地听见翻动纸张的声音:“哗啦,哗啦,哗啦……”
看着看着,她仰起头来,嘴唇微微蠕动,好像在背诵什么东西。她要考试了?
几分钟之后,她又走进了书房。这次她出来的时候,手上那沓纸不见了。她一步步走到明亮的卧室门口,竖起耳朵听了听,然后做了一个非常古怪的动作——朝门里来了一个飞吻。
汉哥突然感到这个女孩阴森了。
现在看起来,她并不害怕,母亲刚刚得了癔症,尚不知道最后能不能彻底康复,在这种糟糕的情况下,她这个飞吻太不庄重了。
接着,碎花小鳄在母亲的卧室门口坐下来,盘着腿,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似乎进入了某种冥想。
她在练瑜伽吗?
她一直保持着这个不正常的姿势,过了一会儿,卧室里突然传出了明亮的尖叫。
碎花小鳄似乎听不见,继续静坐,纹丝不动。
汉哥立刻对这个女孩充满了怀疑。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
视频中的碎花小鳄侧着脑袋听了听,终于站起来,走进书房,把电话接起来。
汉哥:“明亮怎么了?”
碎花小鳄说:“一直很安静。”
汉哥:“一直很安静?”
碎花小鳄说:“刚才好像叫了一声。”
汉哥:“你在干什么?”
碎花小鳄说:“我在等你。”
汉哥:“我再问一遍,你在干什么?”
碎花小鳄说:“我躺下了啊。”
汉哥:“你真的躺下了?”
碎花小鳄突然不说话了,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电话里传来她的脚步声,接着,汉哥在视频中看到了她,她走出了书房,来到笔记本电脑前,在视频中跟汉哥对视。
过了好半天,她才说:“我在为我妈祈福。”
汉哥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他特别希望碎花小鳄对母亲的冷淡只是一种表象,而内心还是爱着她的。
汉哥:“好了,你休息吧,我也睡了,我们都清醒点儿。”
碎花小鳄突然笑了一下:“要不,你上来跟我妈一起睡?”
汉哥听出了她的不怀好意,说:“不,我睡在车里就行了。”
碎花小鳄说:“你们早上过床了,怕什么!现在,她需要你。”
汉哥:“小鳄,你不该对我们指手画脚。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