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三兄弟连着读书郎都出来了,大家伙坐在院子里一句话也没有说。
改朝换代了,税赋也变了,先前缴两税,户税和地税,按田地征收,家有秀才郎,可免一人徭役,还能免一部分的税赋,然而那是在大梁的时候,现在是魏国,刘家治理天下,按前朝制度来,得按人丁缴税,秀才郎也算在内。
宋三郎从县学回来便说了这事,这个读书郎只负责把话传达下来,似乎不痛不痒,宋家人就气得不行。
九黎人固然不好,但人家一上来就减了税赋,还重视读书郎。
宋勇一家田地少,人口算多的,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加上两个老的,现在还有两个小的,上下九个人,田地却一分不多,较之先前缴的税就要多了一倍。
正在一家人愁眉不展之际,土坯墙外有村人经过,传来说话声,“宋喜你们一家人就好了,田地多的,人口少,你家就你和你,上面也只有你娘,你又没有娶媳妇儿,缴三个人的税比咱们家少了不少。”
那个叫宋喜的笑了,“好在赶走了九黎人。”
然而听到这话的村里人却心里不是个滋味儿,田地多的倒还好,田地少的人口多的就惨了,可村里头哪家哪户没生几个孩子,都是一大家子一大家子的,原本今年麦子新收,收成极好,大家伙高兴,个个跑镇上换现钱,没想到被商贩压了一成,为着银子便宜也卖了。
却没有想到才转眼一个月,税赋就变了,这下子先前留下来缴税的麦子就不够了,大家伙又得出钱,或是买下麦子充数。
宋勇一家便是,好在当初卖麦子的价格还算公道,这次再把银子拿出来买一些也成,或是一家人一年只吃豆饭不吃馒头,熬过这一年也成。
显然田氏是要选择后一种了的,然而听着宋喜这话,心里头难受,田氏二话不说就打开院门,出去跟宋喜的媳妇吵了一架。
田氏性子撒泼,左邻右舍都跑开了,她才气愤愤的回来,只见头发都乱了,脸上还有抓痕。
宋勇见着了,冷哼了一声,“就这么着吧,你娘和我的意思是咱们家今年收的麦子全部缴税,先应付了夏季的税赋再说。”
一家人听到这话,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唯有读书郎转身回屋里去了,宋大郎和宋二郎两人先站在院子中没有离开,宋大郎说道:“爹,娘,家里不是还有上次卖麦子的银子么,咱们把银子拿出来买麦子去。”
宋勇听到这话起了身,一脸横像的看着大儿子,“那银子是给读书郎用的,你们有什么资格用,就这么说定了,家里的孩子吃不下豆饭,就吃豆粉糊糊,不要再说了。”
宋勇和田氏进了正屋,宋大郎看了看自家媳妇那幽怨的眼神,摸了摸后脑勺,对宋二郎说道:“三弟要读书,咱们做哥哥理该让着,二弟的婚事改明个儿我同娘说声。”
宋二郎已经二十岁了,在这个时代二十岁的青年还没有娶亲,着实是少数,然而宋勇一家偏偏就这样把他的婚事给搓磨了,现在田氏只热衷于两个丫头的婚事,换宋青宛的话来说,她这是在待价而沽
第二日宋家村的人上县里缴税,在县衙里排长龙,傍晚宋大郎回来,带来一个消息,县里征徭役,一户必须出一个壮丁,征来的壮丁是上县东郊那头修码头,从此过往船支可在此停靠。
就是这次知州大人下的令,说顺成县本来是块风水宝地,就是没有通往外界的船支,着实可惜了。
宋家院子里宋大郎作为长子,由他去了,黄秋桂送走丈夫,回屋里哭了半日,田氏听着一脸的恼火,最终看在长子的份上,没有再责备她。
宋青宛看着村里头一系列的变化,也看到了宋家院子里的艰难,她决定立即去找宋洐君摊牌,看样子恐怕就近几日,她就要被卖了。
她手中只有四两银子,后来出了这样的事,她也没有机会再做澡豆去卖,甚至连她上镇上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她现在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宋洐君身上,这么大个人,一两银子总存着有吧,根据前身的记忆,这个宋洐君是着实喜欢前身的。
在一个炎热的午后,乘着家里人歇晌,她悄悄地出了院门,来到宋洐君的家门口,只见大门紧闭,里头没有声音。
宋青宛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心里正盘算着呆会要怎么说才好呢?宋洐君上面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娘,下面还有一个只得十六岁的弟弟,家里田地不多,好在家里人口少,再加上宋洐君在村里头给孩子启蒙,日子倒还过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