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2 / 2)

贵妃起居注 御井烹香 2016 字 1个月前

这倒是真的,点点就是这么个德行,小时候还看不大出来,长大了就觉得她性子执拗很有主意,不是那种温顺可人的女孩儿性格,倒是有些假小子模样。——就说这会儿,虽然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穿上了纱裤,但自以为大人看不到的时候,还是偷偷地拿手揪着裤腰呢。

徐循午睡没睡好,本来有点没精神,见女儿憨态可掬,倒不免一笑,吃了一碗冰过的果碗,觉得浑身暑气都散尽了,便走到女儿的屋子里,见点点已经睡着了,便一边摸着她的胳膊,一边和钱嬷嬷低声唠嗑。

“皮得很!”钱嬷嬷望着点点的眼神里全是慈爱,“也壮实,上回磕伤了,寻南医婆来看,南医婆还说呢——都不说莠子了,阿黄,圆圆一岁多的时候,就是牵着走几步而已,就伸手要抱了,哪里和她一样,恨不得自己能走一刻钟。”

“何止一刻钟,真的让她疯起来,站着半个时辰都不会喊累的。”徐循捋着女儿的浏海,见她额角磕出来的淤青已经完全散去了,便道,“瞧,这天才热起来,她就晒得多黑啊!”

“可不是呢!”说起育儿经,大家都不分尊卑很有话聊,连乳母也来插话,“爱晒太阳,也不怕热,一出汗就是一身,白天玩了多久,晚上照旧是不爱睡觉。这孩子胎里就火啊,健旺得不得了,一点儿都不弱。比起来,别说几个姐姐了,只怕弟弟都不如她好。”

“太子好像也挺健壮的。”徐循说,“是点点太调皮了,才显得他文静。上回在太后娘娘生日时抱出来,我看着还可以的。”

“长宁宫那边的确也不常唤太医,”钱嬷嬷也说,“这一批就是莠子不大好,最近好像是又病了。才去公主所,就又回咸阳宫跟着惠妃娘娘住。”

徐循现在也是体会到了何仙仙不欲把女儿送去公主所的心情,孩子都是越养越亲的,刚落地时候没觉得,现在就有点舍不得,她也没想好要不要把点点送去公主所。——好在孩子还小,这问题几年内都是不必考虑。

几人低声谈笑,不一会点点就被吵着了,在睡梦中翻来覆去的,发出模糊的呢喃声表示抗议,几个大人看了心疼,徐循便和钱嬷嬷去外间聊天。——天长地久,现在又不能随便出西苑玩耍,打发时间的方式可不就只剩下谈天、下棋了?

“乾清宫那里还没有动静啊?”钱嬷嬷还比徐循更关心皇帝的动向,“皇爷回来都十天了,愣是没出过宫门?”

“说是完全没出过也不对,回来的时候还是去见了太后的,”徐循纠正钱嬷嬷,“不过那以后就没出现过了,有什么事都让马十和王瑾他们出来传信。”

处置罗氏,封赏孙家,都是由宦官出面也没什么。毕竟只是后宫里的事而已,官僚系统虽然内部也会八卦太子的身世,可对这种影响广泛的民间谣言只会有一种态度:反对。皇帝给了个态度开始镇压和扫荡谣言了,这事儿基本也就告一段落,不太会激起什么波澜。——但皇帝不出面参与政事,在文武百官看来就是个很不祥的征兆,凡事如果都由宦官出面的话,岂不是隔绝内外,话语不能交通了?

钱嬷嬷虽然说不出其中的道理,但本能地也觉得这样做十分不妥,她皱紧了眉头,“好像连封后的奏表都没有回音啊。”

“嗯。”徐循还是不大关心的调子,“都是泥牛入海,倒是别的日常琐事能批下来——也都是司礼监批红。”

见钱嬷嬷有丝诧异,她倒笑了,“上午惠妃来过,这都是她说的。”

钱嬷嬷这才恍然大悟:这要是皇庄妃忽然转了性子,开始主动关心宫里的大事了,她才要吃惊呢。打从南内回来开始,皇庄妃就摆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态度,除了罗氏的事她打听了一两次以外,别的新闻,尤其是和封后有关的,徐娘娘压根都懒得搭理。

然而,立后毕竟是桩大事,尤其是如今永安宫和清宁宫站在一处,若是立了孙后,管宫权又移交给了皇后娘娘,虽不说永安宫从此就要吃糠咽菜了,但也得小心做人,免得被皇后拿到了把柄,钱嬷嬷是个俗人,心里不能免俗地也是希望孙贵妃能功亏一篑。她咂了咂嘴,怀抱了一丝希望,“也不知道皇爷是怎么了,这举动着实是令人费解。”

“是啊,不知道……”徐循兴趣缺缺地应了一句,看了看钱嬷嬷的脸色,不免又笑了起来。“你管他想什么呢,反正这事和永安宫又没关系,咱们好好带点点也就是了。等会儿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不如把点点带去花园里走走,上回曹宝林说,她自己种的昙花晚上好像能开,不然我们吃过晚饭带她去看看也好。”

钱嬷嬷可做不到徐循如此淡定的心境,她歪了歪嘴,只好意犹未尽地将自己的担忧吞进了肚子里。

#

虽然看似风平浪静,但实际上宫里所有人都将眼神集中在了乾清宫的方向。所谓千夫所指无疾而终,这千人所望,被望的皇帝却没生出什么感应,他手里把玩着一个巴掌大的小匣子,笑道,“光是这匣子就做得不错,珠光宝气的,看着怪爱人的——倒让我想起买椟还珠的典故来了。”

“欧罗巴那边一贯如此,就是这么个密密麻麻的镶嵌法,用的纹饰也和咱们惯用的不一样。”马十对这匣子也是爱不释手,抚弄了半天方道,“您瞧,咱们爱用的缠枝花在他们这儿就是半点也找不到踪影,全拿小珍珠镶嵌的多宝花。”

“这是多宝花吗?”皇帝研究了一下,“不像啊,我看倒是像鄂图曼国的圆圈纹饰,这别是他们自己配的匣子吧?”

“这也难说,这东西毕竟珍贵。”马十瞅着也觉得像,他改了口,“不过以前鄂图曼那边来的宝物也看过,好像没有拿这许多小珍珠镶嵌的——许是这东西特别名贵,连鄂图曼人都改了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