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湄这么想着,眼中浮现出温暖的神色,温眠本就来历不明,幸而很有自知之明,那日在百草堂见到苏世后下意识地配合了苏世一把,然而刚一回府就将苏世派他前来一事全都说了,刚开始舒湄是有些惊讶的,一来温眠出现的时机太早,她并不明白苏世为何会从那时就开始关注她,二来惊讶于苏世的决定。
按照温眠所说,他从一开始所接受到的命令就是保护自己,至于情报也只传递过一次,后来苏世更是直接将温眠送给了舒湄,放弃了窥探舒湄秘密的机会,这样的坦诚几乎是叫人感动的,比那没来由的保护更值得珍惜。
并且苏世所做的一切,并不希望舒湄知晓,否则他不会装作不认识温眠的样子,舒湄不由得想,苏世那样的性子,他在背后所做的事情,她还有多少不知道的?
今日陆番第一次如此明确地告诉了她苏世在朝中的步履维艰,舒湄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那个人鲜亮之下的伤痕。
矫矫少年,渊渟岳峙。
分明是此间清风朗月,怎能被人视为污点?
舒湄不傻,当她将一个普通朋友摆放在了不许旁人染指分毫地步的时候,哪怕这个人于她而言本无特殊意义,不曾共患难、不曾同享福,谁也不是谁“孤独冗长的生命中唯一的光亮”,他们不过是在茫茫人海中萍水相逢,她却为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而耿耿于怀的时候,这个“普通朋友”就不再那么普通了。
细细想来,她竟说不清楚什么时候就跨过了那道她严防死守的线,苏世那样的一个人,身份尊贵、深沉内敛,却从不缺乏细致与温和,就连长相都完全符合舒湄的喜好,任谁都会对这样的人如痴如狂吧。
舒湄觉得自己会喜欢上他并不奇怪,否则谁会没事为一个泛泛之交划上心防?
只可怜她画地为牢而不自知,竟到了此时才肯正视……
舒湄不知为何笑了一下,那笑意却并不如方才般温暖,带着点说不清楚的无奈,在这凛冬里竟显出几分酸楚来。
凡人总因为看不清现实而苦恼,却也因为看清了现实而苦恼。
自古别离常余恨,怨不得世人说“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乃是鸿雁传书都寄托不了的情深如许,可两地相隔纵使千里也总能有个音信,她却与这一片天地都格格不入,是个实在得不能再实在的“外来者”,又何来青鸟肯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