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映雪低头看了一眼,拉着自己的博惠,不禁从心里喜欢他,不过六岁大小,粉妆玉琢机灵古怪的,甚是可爱。听弟弟提过很多次,和他一起上学的有一个六岁大的同窗,是新任府知事的三公子,叫博蕙。
其实刘映雪之所以记得她,还因为偶然听爹爹说过,他们第一天进学的趣闻。那个博学的洪先生,原是想出了极难的对子难住她,没想到被她不仅对了出来,还甚是工整得趣,遂引为得意弟子。
爹爹原是科举进士出身,虽祖上也是几代的官宦之家,却是个极喜读书的,故和洪先生等一干文人多有交际,常听父亲言道:
“那张家虽小门小户,终究是书香世家,即便极小的这个和言鹏一起进学的博惠,也是个不凡的,洪先生经常和他们谈起这个弟子的敏锐和机智,那些解读四书五经的妙论,令他们一干读书人都暗暗称奇。”
说起这个来,其实里面也有个缘故,洪先生是个偏心的老师,他从一开始不接受蕙畹,到后来的欣赏,继而喜欢,一段时间接触后,更是觉蕙畹潜质深不可测。
他曾有意无意的试探过几次,随便摘一段四书五经上的文章,让她抄写,每每她必会投机取巧,来和自己解说。
洪先生发现,她虽不见得都通背下来,却真是极明白的,有时候,比他理解的观点还要精辟太多,而且论点清楚,这说明什么,洪先生很清楚,这说明这小子是个天才,且他平日里读书,算最不用功的一个了,偏偏悟性奇高,最关键的是她才六岁而已啊,六岁。
洪先生甚至觉得,自己若悉心教导她几年,说不定,能教出年龄最小的一个秀才举人呢,因此,洪先生对她的要求,也越加严厉,但和一干朋友们说起来的时候,却总是赞着自己这个得意弟子的,所以蕙畹完全不知道自己其实弄巧成拙了。
出了小院,蕙畹左右看了看,见前面远远透着一片粉色,遂道:
“刘姐姐,那里是不是就是后面的桃林”
刘映雪来过多次,自是知道,温柔的颔首:
“咱们过去瞧瞧吧”
蕙畹跟着她,穿过旁边园子的月洞门,就看到了一片如烟如霞的桃花林,桃树植的很密,中间却有蜿蜒小径,伸向桃林深出,蕙畹向远处看了看,没见有亭子啊。
不过,这片桃林可真壮观,女孩子天生就喜欢花草,何况刘映雪不过十五六的小姑娘,面对这么一大片落英缤纷的桃林,当然难以抗拒,遂牵着蕙畹走了进去。
蕙畹却忙着透过桃树的间隙,去寻小叔的影子,心道,这桃林没想到这么大,这要是遇不着,可不白费了半天力气,正暗暗着急,忽然听的前方一个清越的男声传来: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可不就是小叔的声音吗,蕙畹不禁咧嘴笑了起来,刘映雪显然也听见了,脸上瞬间染上红霞,一片桃花中,越发显得容色鲜艳。
蕙畹拉着刘映雪就向前走,转过小径不远,有一道清澈的山溪蜿蜒而过,张云昊正对着溪畔伸展出的一枝桃花吟诗呢,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正好和刘映雪打个照面,即使知道这是有意安排的,刘映雪也不禁含羞低头。
张云昊何曾见过几个女子,一直甚少出门,见的最多的,也是张家村的村姑粗妇,赶考的时候倒是见过一些,不过正经的闺秀,这还是头一次,而且是这么个桃花盛开的情境,顿时就有一种蓦然回首,那人就在身后的感觉,遂有些怔怔然,瞧着刘映雪出神。
刘映雪过了初时的害羞,也微微抬头,打量对面的男子,胸腔里的那颗心止不住扑腾腾乱跳。看上去二十上下,白袍纶巾,举止文雅,相貌俊秀,负手而立,一表人才。
蕙畹轻轻咳嗽一声道:
“小叔,您怎的在这里?”
张云昊一愣,开口道:
“不是你让我来这里逛的吗”
蕙畹尴尬的咳嗽几声掩饰,心道,自己竟然忘记了小叔一向是个老实的,遂直接摇摇刘映雪的手道:
“刘姐姐,这位是我的小叔,小叔,这是刘府的刘姐姐”
刘映雪遂轻轻一褔,轻声道:
“见过张公子”
小叔急忙一躬身:
“不敢,不敢”
两人目光一对,又急忙错开,两人的脸都是通红一片,蕙畹瞧着不禁满头黑线,心道这古人有时候还真保守的令人发指,这不过看一眼,有什么可脸红的。这样一来,看上去更暧昧,蕙畹见小叔有些手足无措,不禁又觉可笑,想了想开口道:
“小叔,刚才听您念的两句诗虽好,却不大应景,我来念两句您听听”
小叔和刘映雪都看向蕙畹,蕙畹嘿嘿一笑,调皮的看了两人几眼,指了指刘映雪身后的一枝桃花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小叔,我说的可应景?”
一句话使得两人脸更是红了个彻底,张云昊扫了刘映雪一眼轻道:
“却是比我的更好”
刘映雪顿时羞不可仰,正说着,侧面的小径处衣袂翩然,转出春花秋月两个丫头,看到这场景,也不禁抿嘴低笑两声。
张云昊微微扫了一眼,见衣着便知道是世子身边伺候的大丫头,急忙躬身为礼,刘映雪也微微一褔,春花秋月两人急忙还礼道:
“三公子,让我们好等,您不去,世子爷也不叫传斋饭,白白饿着几位少爷,却怎的耽误了这许久工夫”
蕙畹突然想起杨紫安说过,这临济寺的斋菜算的一绝,遂有些馋起来,想到这都快午时了,想必那刘夫人定会留母亲吃饭,遂开口道:
“春花姐姐,你引着刘姐姐回去,顺便和我娘亲说一声,就说我和小叔去寻哥哥们去了”
春花答应一声,引着刘映雪去了,张云昊看着消失在小径的白绫子裙摆,不禁有些发怔,蕙畹却来拉他的手:
“不用瞧了,过几个月,她就是我的小婶婶了呢,那时你就是瞧一辈子,也是可的”
秋月扑哧一声笑了,小叔脸一红,瞪了蕙畹一眼,蕙畹嘿嘿一笑:
“小叔,这里的斋菜听说好吃的紧,咱们今天可有口福了”
张云昊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