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幽幽道:“杀了闵姮母女,他一定出现,难道,皇上真的割舍不下旧爱,江山美人岂能兼得?“
祝承乾冷笑:“他不是舍不得,他是不敢。”
兴华堂外,扶意前来求见公婆,要为了母亲被王府接走,特地来禀告一声。
原以为自己会被拒之门外,不过是尽礼数,却见公公亲自出门来,扶意欠身行礼:“父亲。”
祝承乾立于阶上,居高临下,冷声问:“映之几个离京的事,还有平珒去纪州念书,都是你的主意吗?”
扶意沉着应对:“您是说,平珒要去纪州吗?”
祝承乾道:“不必在我跟前装糊涂,是谁让闵家姑侄落得这下场,你心里最明白。”
初雪后的风,格外寒冷,扶意见公爹甚至不让她到暖和的地方说话,便明白,他已经连自己腹中的孩子也不在乎了。
祝承乾果然道:“既然你母亲去了王府,不必你费心照顾,即日起在清秋阁不得外出,所有访客一律回绝,老太太跟前也不用去晨昏定省,你只可以在自己的屋子里,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见。”
扶意反问:“还请父亲明示,您这是要软禁我吗?”
祝承乾说道:“并非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人物,才能改变世道,自从你到来,这个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你看似毫无瓜葛,却又是一切的起因。眼下你只是凭借天生的敏锐和聪明,就能做到这个地步,待有一日你真学会了翻云覆雨的本事,可还了得?”
“父亲……”
“来人!”祝承乾将退开的下人们叫到跟前,“送少夫人回清秋阁。”
祝承乾的身后,只见大夫人缓缓走来,带着得意张狂的笑容,仿佛赢了扶意一局似的,简直莫名其妙。
从刚开始切断通信,到如今彻底被软禁,扶意明白,公爹的反应,预示着朝廷冲着纪州王府的那张弓,弓上的弦已经越来越紧。
这日夜里,扶意彻底被祝承乾软禁,老太太出面干预,也被儿子顶了回去,几乎要将老母亲也一并关起来,好在在此之前,她顺利给祝镕送去了书信,一切仿佛冥冥中自有注定,不差半分。
千里之外,祝镕于两日后,陆续收到京城的飞鸽传书,正奇怪为何他用来与扶意通信的信鸽,都被父亲“征用”,而一道道命令,催命符似的,要他索取世子的项上人头。
所幸还有一封信,是来自扶意的字迹,是他们夫妻之间第一次挑明立场,扶意求他,不要被皇帝威胁。
又隔一日,项圻将祝镕叫去,递给他来自王府的飞鸽传信,尧年请兄长向祝镕转达,扶意被祝承乾彻底软禁,连老太太也几乎被关起来,眼下她也好,嫂嫂涵之也好,都进不去公爵府。
见祝镕眉宇间凝聚着戾气,项圻劝道:“各有立场罢了,岳父选择追随皇帝,是他的自由,至于你要走哪条路,我也不会逼迫你。”
祝镕却道:“父亲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已经乱了阵脚,皇帝尚未发难,他先自查自灭,明摆着告诉皇帝,家中有人要生乱。”
项圻道:“眼下边境无战事,赞西人一时半刻不会来犯,你若要返回京城,只管走吧,或许,你该回去看一眼。”
祝镕摇头:“我在等平理的答复。”
此刻,平理正和其他将士,在村庄里为百姓们搭建过冬的瓦房,村民送来热腾腾的茶水干粮,他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就大口吃喝起来。
边上的兄弟过来,给他添茶水,说道:“你们公爵府里,冬日里都吃些什么,那么大的宅子,厨房里做好的饭菜送来,岂不是都凉透了?”
平理回想了一下,家中冬日用膳,从厨房送到各院,路上都用炭炉暖着,又或是热腾腾的锅子,涮上才宰杀的羔羊肉。
冬日里,他从不觉得冷,反是总热得穿着单衣到处晃悠,而此刻……
平理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生了冻疮,就在今天早晨,突然冒出来,又疼又痒,红肿发烫。
------------
第375章 一切的事,就在眼前了
咽下最后一口干粮,平理刚要起身,只见一个小娃娃捧着窝头跑来面前,踮着脚举起手,笑眯眯地递给他。
孩子的母亲赶紧跟来,又塞给平理一把核桃,说道:“这是我们从山里捡的,多着呢,军爷们来了后,我们都敢上山了。”
母子俩离去,边上的兄弟走来,笑道:“你在家,自己砸过核桃吃吗?”
平理说:“我长到十几岁,才自己动手穿衣裳。”
他们哈哈大笑,却非仇富,都知道,平理虽出身富贵,但绝非纨绔子弟。
“你们先忙,我回去了。”平理说,“有要紧的事,恐怕我们要分开一阵子,但我还会回来,要和百姓们一起重兴平西府。”
众人互相看了眼,听出来这话里是道别之意,一人拍了拍平理的肩膀:“去吧,总有再见之日。”
平理把手里的核桃和干粮给了兄弟们,还记得将喝水的瓷碗送回去,和村民孩子们说笑几句后,便骑上他的大白马奔向大营。
一转眼,扶意被祝承乾软禁已三四天,言夫人去了王府后,母女俩没能再见一面。
今日闵王妃派人来传话,道是言夫人后日就要离京,想接扶意去王府住两天。
下人们得不到大老爷的命令,不敢放少夫人出门,老太太那里的话如今也不管用,大夫人则不予理会,这事儿便僵着了。
待祝承乾得到消息,他竟亲自到王府拜见王妃,解释扶意因安胎不得外出,顺便见了亲家母,将言夫人接来家中,与扶意相见。
母女同在京城,却隔了好几天再见,言夫人当着祝承乾的面前什么话也没说,直到他离开,单独和女儿在一起时,才红着眼睛问:“他们想把你怎么样,是不是我贸然跑来京城,惹怒了他们?”
扶意摇头:“母亲赶紧离京,您回家去了,我才能安心,眼下京城不天平。”
言夫人忧心忡忡:“娘带你走可好,意儿,我们回纪州去。”
扶意摇头:“公爵府里的人,如今也都是我的家人,我不能丢下他们。自然,我也丢不下爹爹和娘,但是你们在纪州,有纪州军队保护,我不害怕。可是这京城里,朝廷风云瞬息万变,我若一走了之,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言夫人低头看着女儿的小腹:“千万千万要保重,娘回家去,不会告诉你爹这些事,我怕他从此寝食难安,但你一定不能有事,早日抱着我们的大孙子回家来。”
扶意笑道:“来年夏日才有动静,我还想着,您和爹爹上京来陪我分娩呢。”
言夫人不解:“可你不是说……”
扶意轻抚小腹,意味深长地说:“您放心,一切的事,就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