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并不相信我说的理由。”他自嘲的笑了笑:“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相信我,难道非得让我承认,当初我、袁庆生、梁然和薛和对刘舟实施了校园暴力,从而导致了今天的悲剧?”
苏言猛地抬起眼盯着他看,并没有错过对方眼底那一闪而逝的阴郁和嘴角没来及收回的笑意。就在这一刹那,他整个人的气质可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却又在下一秒迅速隐去,躺在那里的仍然是那个彬彬有礼的模样,刚刚那一幕似乎只是她眼花了。
“你们是警察,想要查到以前的案子并不难,要是偏强压着我的头让我承认所谓校园暴力,总得有点依据吧?比如刘舟当初是否有报警过,又是否告知过老师或者校领导?”闫飞有些无奈:“警方办案总不会仅仅指望着所谓的、带着偏见的‘直觉’?”
话音刚落,蔡成济接完电话回了来,察觉到了二人之间略显古怪的气氛,扭头问道:“怎么了?”
“没事,既然笔录已经做完了,也该回局里了。”苏言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出了病房,一言不发的直到上了车,才控制不住的低低咒骂了一声。
蔡成济坐在车里听她复述了闫飞的话,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货真是得意忘形了,他就是仗着那个时候大家对于校园暴力这件事的不重视,才如此的肆无忌惮!”
个中缘由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但是却因为种种原因,过去所发生的的事情无从追溯,让人气闷。
“所以你的意思是怀疑……闫飞当时说了一些什么话,才刺激的刘舟临时更换了作案手法,让他摆脱了即刻死亡,从而坚持到了咱们警方找到他?”蔡成济有些不理解:“他是有病吗?上赶着去找死,明明不去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给自己搞了一身伤,这完全说不通啊?他到底怎么想的?”
“是啊……怎么想的……”苏言坐在副驾驶,头靠在车窗上,有些出神。
蔡成济摇了摇头,想不通就不再想,先回局里复命才是要紧事。他一边发动了车子,一边感叹:“好在现在法律已经在逐步完善,对于校园暴力这方面也是大有进步,希望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种悲剧。”
苏言无意识的应道:“嗯……越来越好了……”
……
最终惊动整个南城市的几起恶性案件的凶手刘舟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随机模仿杀人案正式告破,但是也如众人所料,刘舟对于曾经的种种选择了避而不谈,纵使警方百般努力,结果还是这样。
对于专案大队来说,结案代表着他们终于可以在这种高强度的工作中喘上一口气。江离特别像上面申请了,给了大队中每个人三天调休的时间,众人互相商量着,分批次的进行了休息。
因为队里只有苏言一名女同志,所以理所应当的受到了全队人的疼爱,是第一批次进行调休的人之一。她并没有选择回家,而是买了去往疆北的车票,三天后的清晨返回南城市,带着晨间特有的凉意走进了专案大队的办公室。
却惊奇的发现项阳抖着腿穿着一身休闲服,一脸不爽的坐在那里。
“项哥?你这两天不是应该调休的吗?”苏言把背着的包放在桌子上,有些惊讶的问,然后无意中瞟见了江离桌子上的痕迹:“江队也来了?”
“甭跟我提休息,提起来我就生气。”项阳气哄哄的摆摆手,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
“你生个屁气,要生也是老子生。”蔡成济把手中的书一摔:“你好歹昨天休了一天,我可倒好,眼瞅着能有三天连休,准备回老家一趟,这回全泡汤了!”
苏言从他们的话语中了解了七七八八,笃定道:“又来案子了?”
“嗯。”蔡成济没好气的从鼻子里挤出一声,然后冲着江离办公桌的方向努了努嘴:“昨晚上江队就被叫回来了,这回的事儿还真挺棘手的。昨天在建设路附近的酒吧一条街那里,其中一条后巷的垃圾桶里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
“一具?”苏言眨眨眼:“这不应该是所属分局刑侦大队的事儿吗?”毕竟还没达到支队介入的要求。
“坏就坏在受害者是被铁丝勒死的,而且被锯下了四肢,垃圾桶里只有他的主躯干。这有没有让你联想起点什么?”蔡成济故弄玄虚。
“你可拉倒吧,言妹子才毕业多久,她能知道啥?”项阳打断了他,显得十分嫌弃:“过去的三年里,在全国范围内的五个市,共发生过八起相似案件,算上昨天那个,数据该更新了,六个市,第九起!”
“……”
愣了几秒钟,苏言冲着蔡成济伸出了右手,郑重的同其握了握手并且上下摇晃了几下:“蔡哥,您因为维护一方平安所做出的的牺牲,全国人民都会记得!”
“噗……”项阳正喝着水,闻言没忍住,一口水喷出老远。
第45章
就在他们三个人说说笑笑的这会儿功夫,江离大步的走了进来,看见苏言冲着她略微颔首:“回来了。”
“啥情况啊?”蔡成济凑上前问道。
江离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今天不是串休吗?过来干什么?我又没叫你回来,你正常休息就行了。”
“行了吧,这回的假给我记着,等到这个案子完事老子要连休一周。反正三天假期我回老家也只能住上一宿,想想也怪没劲的。一宿能干啥?我妈给我介绍个对象我都没时间去看。”蔡成济撇了撇嘴:“再说刚刚这小丫头片子还学人家给我带高帽儿,那‘为人民服务’几个大字往我这脑袋一扣,我可不走了。”
对此江离也只是看了他们几个一眼,没有发表什么看法,而是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那几页纸:“昨天的那起酒吧后巷垃圾桶藏尸案,已经可以基本确定与之前的八起案子有联系了。这个案子的凶手三年来跨越了大半个国家,如今牵涉六个市,九条人命,上面非常的重视。说来也挺巧的,上一次全省的优秀刑警培训会上,还把这个案子拿出来说过,所以这也是咱们在发现尸体之后,能够迅速与之前几起案子联系起来的关键原因。”
“上一次案发地点是在涂州,也许是因为刑侦技术手段和设备的逐年提升,所以就目前来说,涂州市公安局手里面关于嫌疑人及案件证物和线索是掌握的最为全面的。嫌疑人在涂州犯案一起,死者男性,同样只发现了头和躯干。”
“四肢呢?”苏言问。
“四肢……”江离忽然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略显复杂:“所有案件的受害者的四肢,时至今日都没能找得到。所以在每个案子初期,光是确定受害者的身份,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事儿。好在大部分受害者都有人报失踪,剩下的两个最终也都核实了身份,通知了家属。”
“这算啥……杀了人把手脚保留下来,变态啊。”蔡成济不由得嘟囔,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废话:“也对,不是变态也干不出这事儿。”杀人都行了,有点小爱好不足为奇。
“魏局长刚刚和涂州市公安局取得了联系。”江离瞅了一眼时间:“做高铁从涂州到咱们这大概需要七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也就是说今天下去涂州市公安局的人就会来了。”
“啥意思?”项阳一瞪眼:“联合办案啊?跨市追捕?”
“是为了尽快抓住嫌疑人,必要的协同配合,主导还是咱们,涂州市局的人就算到这也只是给予一定的指导和帮助,毕竟上一起案子才过去不到四个月的时间,目前来说他们是最权威的。”江离安抚似的解释了两句。
闻言,项阳挠了挠脖子没再说什么,只不过依旧是一副对于外市要过来的同行没什么好感的样子。
江离看了他一眼:“因为尸体是在垃圾箱中找到的,所以很多线索都被污染了,变成了不可用的。项阳,你去法医那边看看,张哥在尸体上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是……”项阳拖着长声摇摇晃晃,全身好像没骨头似的就要往外走,在经过苏言身边的时候停住了脚步,侧过头看向她:“怕不怕,想不想去感受一下?”
“好啊。”苏言欣然答应。
二人先后出了专案大队的办公室,走在走廊里的时候,她开口问道:“项哥,我怎么觉着自打江队说完涂州市局的人要过来之后,你就变得怪怪的。”
“和江队没什么关系,就是之前吃过这方面的亏,明明是自己的地盘偏偏让外人过来指指点点的,也不知道这群领导脑子里面塞得是不是浆糊!”项阳多少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他算是专案大队资历比较年长的,比江离入职还早些,年轻气盛的时候也不是什么老实的主儿,因为这档子事儿有了点不愉快的记忆也实属正常。
“得了,想太多也没用。”他下一秒又突然进入了往日里那佛系状态:“干工作这么多年,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人啊……心得大。熬吧熬吧,等到我熬到了四十五岁,就打报告申请去基层社区颐养天年去!”
公安机关会有一些类似于这种的隐形规定,因为刑警这行基本就是年轻时候玩命干,能活到四十多岁不猝死还全手全脚的就算幸运,年纪到了,干不动了,就能调去稍微轻巧一点的部门,至少工作强度小一些还能多活几年。
苏言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对此发表任何的看法,两个人走到所在楼层的走廊尽头,推开那扇大铁门里面就是法医实验室,外间看着是比较普通的办公室的模样,从一道小侧门走进去,里面就并排放着三个解剖台,张启山略胖的背影在中间的那个解剖台旁边忙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