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不是您吓人,只是陛下没怎么跟小姑娘接触过,”凭澜扶着她往寝殿里走,“他可能有点不好意思吧。”
当然,她还要叮嘱一句。
“娘娘,这话是臣自己心里所想,您以后可千万别说给陛下听。”
李令姝现在倒是心平气和,听了她的话,又想起刚才跟逃命一样的赫连荣臻,露出了这些时日来的第一个笑容。
“陛下,还挺有意思的。”李令姝道。
她站在寝殿中,看着那个角落里的鸟笼,对凭澜说:“姑姑,把鸟笼和食水盆都清出去吧,等以后有了新的神鸟,再拿出来用。”
凭澜心中一喜:“娘娘,您回过神儿了?”
李令姝在贵妃榻上坐下:“陛下都亲自过来跟本宫说这些话,若本宫再哭哭啼啼,那也太不识抬举。”
她回过头来,望向窗外的玉兰。
这时节,玉兰花早就枯萎败落,只剩碧绿的树叶坠满枝头。
“天色这么好,日子这么美,我若不珍惜,那小腮红就真的白死了。”李令姝道。
凭澜过来给她上茶,笑说:“说来陛下也是很惦记娘娘,兴许是刚才娘娘说要过去看望陛下,最后没有去成,陛下怕娘娘真的身子不适,这才过来的。”
这么一说,李令姝心中一动。
她道:“之前我记得你说过,赤珠说乾元宫那边拘了几个太医,陛下恐怕不太好,这么看来,陛下其实是苏醒过来,一直在调养身体。”
这些时候她虽然魂不守舍的,但记性却不差,凭澜说过的事她大多都记得。
凭澜一听,也跟着点头:“娘娘所言甚至,这么看来,陛下也才刚醒没多久。”
李令姝莫名觉得这个时间点很熟悉。
她低头算了算,陛下苏醒的那一日,恰好就是小腮红过世的后一日。
不……也可能就是当日,只是后一日才招了太医过去。
这么一想,李令姝就觉得那里怪怪的,这件事里里外外都是巧合。
不过,现在倒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李令姝道:“原……原本宫在家中时,听过家里的婢女讲过,说她家乡有个男人昏睡三年才醒,一开始整个人都动不了,要复健许久才能说话坐起,再经数十日的努力,最终方能落地走路。”
她说的其实是她在疗养院见过的一起植物人复苏的喜事。
看个人毅力和机体的恢复能力,苏醒过后的植物人复健是一个漫长又艰难的过程。像赫连荣臻这般头脑清醒,认知没有障碍的是最好的情况,有一小部分人会产生认知偏差,记忆也不完整,需要先调整认知偏差。
从肌肉复苏,到慢慢可以动,再到能清晰表达自己的意思,每一步都是一个坎。
依李令姝所见,今日赫连荣臻整个身体的肌肉还没复苏,手脚都瘫软无力,但他头脑清醒,说话逻辑清晰,虽然声音很低,语速也比较慢,但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是最好的现象。
等他回复肌肉协调,就开始进行走路复健,这个过程他需要重新寻找肢体平衡,等到他能离开轮椅走路,就算是彻底好了。
李令姝不知道到这一天要等待多久,但她却莫名相信,赫连荣臻一定能做到。
他一看就是个意志相当坚定的人,绝对不会为任何困难退缩。
凭澜听李令姝这么多,莫名松了口气。
“只要能醒来,陛下就一定能好,”凭澜略有些怀念道,“娘娘别看陛下天潢贵胄,生来便在帝王家,自打宜妃娘娘过世之后,他的日子相当苦。”
李令姝安静听她回忆。
“宜妃娘娘刚去的那会儿,陛下才八岁,便是大殿下也才十岁,都还是半大孩子。但按照大越祖制,十岁的皇子就要搬去外五所居住,那时候大殿下确实应当搬出去的,咱们陛下可还小。”
凭澜说:“太后娘娘也是狠心,那会儿二殿下刚走没多久,只剩陛下能继承国祚,她就顺理成章成了陛下的养母,可她又不愿意教养陛下。”
后来的事情李令姝是听说过的。
陛下八岁就住进外五所,跟大殿下相依为命。
“娘娘,你没去过外五所,不知道那里日子多难过。”凭澜叹了口气。
大越对皇子施行的是最严厉的教导方案,皇子五岁开蒙,每日天不亮就要去上课,上午是经史子集之类的文课,下午则是骑马射箭之类的武课,等到晚上回了宫中也不能休息,得把白天先生留的作业都做完,做不好还要挨罚。
以前有亲娘在,饿了累了都有人关怀,课业不会做也有人教导,便是病了还能休息几日,不用非得去上书房上课。
自打搬去外五所,这些都没了。
无论寒暑,无论病痛,他都得去上课,一日不能懈怠。
若不是身边这群黄门宫人还算忠心,他指定无法平安长大。
最难的还是少年失恃,年幼的孩童只能相互依靠,在这深宫之中蹒跚长大。
不用说宫中,便是坊间,一个人没了母亲,也都相当可怜。
李令姝小时候就没了父母,对赫连荣臻算是感同身受,他便是有父亲,但皇宫这样的环境下,有跟没有其实也没多大区别。
凭澜就这么跟李令姝说了会儿赫连荣臻小时候的事,李令姝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这么听着,其实皇子皇帝,跟她这个普通人也没有多大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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