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嫔身边的陪嫁大宫女追月端茶出来,偏巧就看见她在门口踟蹰。
“彩云,可是办完差事?怎么不去跟娘娘禀报?”
因皇后身边太后并未给安排姑姑,因此三位新娘娘身边也无姑姑,最大的就是大宫女。追月是端嫔从娘家带进宫中,虽无资历,却有端嫔的全然信任,在碧云宫很是说一不二。
彩云有点怕她,见她皱起眉头,不由往后退了半步:“追月姐姐,皇后娘娘不肯见奴婢。”
追月一定便松了眉头,瞥她一眼:“我当什么事。”
她这么说着,便就不再搭理彩云,自顾自去取了泉水回来,临要进雅室才说:“跟我来。”
彩云就战战兢兢跟着她进了雅室。
端嫔坐在窗边,配着细碎的阳光读书。
她的容貌明明只是清秀,可眉目之前却有些独特的气晕,让人看了不敢小瞧。
整个碧云宫前殿,端嫔属下的所有宫女黄门,除了她从家里带来的追月,没人敢在她面前大声喧哗。
彩云跟着追月进去,也是不敢吭声的。
等端嫔把那一页书读完,放下来准备吃口茶润润喉咙时,这才不经意间看到站在门边的彩云。
“皇后怎么说?”端嫔轻声开口。
她的声音很淡,乍一听很柔和,可若是细细品来,却又有些冷清之感。
“回禀娘娘,”彩云小声说,“皇后娘娘未见奴婢,只说奴婢位卑,不可给皇后娘娘请安。”
彩云这话回的也挺有水平。
端嫔淡淡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她若要是见你,本宫才要害怕,不见就不见吧。”端嫔挥挥手,叫她下去。
等彩云退出去,追月就上前来,蹲下给她捶腿。
“可见皇后娘娘还是很讲究尊卑规矩的,”追月笑着说,“这事就好办了,过几日娘娘亲自去请一回,皇后娘娘应当会赏脸。”
端嫔慢条斯理喝茶,也不回话。
追月就不敢再多言,只认真伺候她。
端嫔摸索着腰间的如意白玉佩,低声开口:“若是道长所言是真,那不过就这两月的工夫。若不能成事,只怕就要被别人捷足先登。”
追月从小伺候她,知道她说的道长实际上是她的亲生母亲玄清法师,既然道长有如此批命,自当是要听从的。
“道长既然给娘娘算出一条通天路,那咱们就努努力,可不能辜负道长一片苦心。”
端嫔垂下眼眸,回忆起临出门前母亲的话。
她母亲原本是正一观的法师,道法精妙,卜算精准,二十年前也不知算出什么,突然就还俗归家,一年之后就嫁入郑家,成了郑家的妾室。
她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生,而郑英奇的官运也越来越好,最后渐渐成为岭南振国将军,官拜一品。
在她八岁的时候,她母亲也不知道怎么跟郑英奇说的,就又回到正一观,继续修道。
但她在郑家的地位却水涨船高,郑夫人年氏膝下只有一子,她就是除去嫡长子之外最得宠的一位姑娘,家中上下无人敢轻慢她。
原本这次给病重的皇帝选秀,郑英奇是舍不得她来的,不过她母亲却突然回了一趟郑家,让郑英奇改变了主意。
郑欣芝自己,也不是不愿意进宫的。
但她母亲却亲自劝说她。
郑欣芝回忆起母亲的话,整个人就越发笃定和淡然。
该是她的,早晚都会是她的,便是南华殿里现在有一位正宫皇后,她也不是凤凰真身,早晚要从梧桐木上摔下来,只能成为不起眼的山鸡。
此时的李令姝还不知自己被人骂成山鸡,她也正在院中读书。
转眼已是七月,院中的那颗二乔玉兰都有些衰败,粉白的花瓣蔫蔫地落了一地,倒是有一种别样的萧瑟冷意。
李令姝坐在树下,赫连荣臻站在树上。
如此静谧的陪伴里,赫连荣臻只觉得异常放松,他抬头望着天,似乎要透过云层寻找到今日不多见的暖阳。
待过几日,便会阴雨转晴。
有道是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转瞬便入早秋。1
李令姝正在读书。
她近来抽空开始读大越的史书,争取把早年的帝后关系都弄清楚一些,省得将来见的宗室越来越多,说错话就不好看了。
赫连荣臻低头看她读书很认真,便也不打搅她。
正在这时,四喜取了点心回来,欲言又止看了看苏果。
苏果叫她一起去准备茶点:“可是有事?”
“苏果姐姐,奴婢在御膳房听了几句闲话。”
四喜人年轻,个子矮,加上新进宫的三位娘娘气焰都比不声不响的皇后高不少,御膳房的黄门们也就没那么顾忌,当着四喜或者苏果的面也敢多说话。
这倒也没什么不好。
四喜把事情简单一说,苏果就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先准备丹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