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吉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我知道了。”
李明楼放下家里的事,问京城最近怎么样。
“京城叛军余孽清查的差不多了,还有被叛军收买的探子,我们在试着先收买过来。”元吉道,“太原府安庆忠已经和安康山汇合了,淮南道因为项南坚守,安德忠把兵力都调动向东南道那边去了。”
也就是说,京城暂时安全了。
“把武夫人和金桔他们接过来吧。”李明楼道,脸上浮现笑,“赶在入秋之前,让他们母子见上面。”
也是不容易,接母亲接了三年多了,还没见上面。
不过,总好过永远见不上一面。
李明楼兴致勃勃:“我给他写封信”
元吉忙拦道:“等接来了再写也不迟啊,还不知道那边的情况,从窦县到京城路途时间也不确定,还是等武夫人来了,再给他说,让他仔细的安排好河北道的事,也可以多待些时候。”
李明楼捏着笔哦了声:“元吉叔你说得对。”但下一刻再次兴致勃勃,“那我问问他现在在做什么。”
元吉更不解:“不是刚写过?”
武鸦儿来了,走了,刚走,李明楼让信兵去问了一次话,然后又写了一封信。
那封信还没回信呢!
李明楼坐正身子:“这么久都没回信,是不是河北道有什么事?我先问问,如果真有事,武夫人的事再考虑怎么安排合适,免得他急着来又脱不开身。”
这样啊,小姐说的话,元吉当然相信,只是觉得没必要吧
河北道能有什么事?
安康山跑了,史朝也跑了,河北道内任他们驰骋。
烈阳炙烤着大地,疾驰的兵马敲打在地面上,尘烟腾腾。
军营前卫兵肃立,但内里没有往日的凝重,一群群卫兵挤在一间间营帐外,你推我我推你,你踩我我压你肩头,不断的响起喊声笑声。
“下一个谁?”
“别挤,是我们先来的!”
“你这身新衣服哪里偷来的?”
“谁借我两把刀?”
“你小子,要把所有的兵器都挂身上吗?”
新来的兵马们跳下马,神情欢喜:“真的是有画师来了吗?”“大都督真的召来了画师,给我们画像寄家书?”
正向那边跑去穿着新兵袍大夏天带着军帽身上披挂的叮当响的一个兵听到了,得意的回答:“当然是真的,找了好多画师呢,每个营都送一个,另外还有写信先生,不过现在画像的多,画像也很慢,要排很久。”
普通的兵士和家人几乎都是不识字的,以往写家信要找会写信的同袍,家人也要找识字的人来读。
写一封看一封家书好难啊。
现在都督找来了画师,让大家画像寄给家人,家书依旧写,但有了画像跟以前是大大的不同了。
透过字看不到亲人,透过画像就能恍若亲见了。
尤其是现在这个乱世征战时候。
他们几乎已经一两年没有寄过家书了
一间营帐外的喧闹忽的静下来,里面有哭声传来
“先生,我又想让我娘看到我,又不想让我娘看到我没了一条胳膊”
这个哭声沙哑,声音依旧可以听出很年轻。
营帐外排队的兵很多,但并没有伤残的兵士,大家都竭力的把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狼狈伤残哪里敢让家人看
但这乱世征战,哪有光鲜亮丽。
营帐外一阵沉默,有不少人抬起袖子擦眼泪,里面传来画师苍老的声音:“别哭别哭,你侧身站着,用这只手握着枪,我把你画出来,就看不出你伤了胳膊啦。”
营帐里的哭声一顿:“这样吗?看不出来吗?”
“我也不作假,欺骗你的家人,就是遮掩一下,这种悲伤的事还是等团聚了,你亲口告诉他们,现在大家都还活着,就都开开心心的吧。”
营帐里哭声更大了,声音却变得欢喜:“谢谢先生,谢谢先生。”
营帐外一阵躁动,有人哭出声,有人擦泪推身边的同伴:“快去,叫赵成他们来,伤了胳膊,伤了腿,都能画,不要躲了。”
同伴抹着眼泪就跑了。
跑过这边这群兵,这些兵们听到先前的对话眼圈都发红,那位打扮光鲜的兵士也没有再急着向前冲。
他说道:“都督给大家找来画师,说是因为楚国夫人。”
旁边的兵都看过来,楚国夫人吗?
“都督与楚国夫人和母亲两地分隔不能相见,为了让都督和夫人都能缓解惦念,楚国夫人就找了画师,经常给都督送来武夫人的各种画像”
“都督就想到,他能有母亲的画像,解相思得慰藉,也想让所有兵们的母亲能解相思得慰藉。”
“都督说,儿思母不及母思儿十分之一”
他说着捂住脸哭了,抱头向营帐那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