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到的时候,东都满是喜庆欢腾,看不出太多战乱的今年虽然烽烟四起,可还是有百国来贺,圣上要在东都摆设百寮宴,宴请朝拜的天下各国使者。
突厥,新罗,靺鞨,龟兹,波斯,琉球,疏勒,于阗等国,或远或近,或大或小,均到东都遣使朝贡,一时间百姓又是忙忙碌碌起来,只因为圣上说了,要让他们见到大国的威严。
忙碌的不但是百姓,还有朝臣,只怕做的圣上不够满意。当然忙碌辛苦的除了东都外,还有征战的将领有如张须陀,押运辎重的兵将有如李靖,竭力抵抗张须陀围剿的盗匪有如卢明月!
李靖此刻出了东都已经过了金堤关,直奔东郡进,到了东郡之后,路程也不过行了三分之一,还要经武阳,济北两郡才能到了齐郡,一路来兵士昼夜兼程,十分的辛苦,再加上新年已至,众兵士不能在家和亲人团团圆圆,却要远奔齐郡,难免有所怨言,只是见到李靖身为押运领军,不怒自威,凡事亲力亲为,敬佩之下,知道剿匪也是不分过年与否的,也不好说什么,只希望早早的到了齐郡,交差了事。
众人沿黄河南岸向下游行进,一路上车行,马鸣萧萧,雪花洒洒,寒风呜咽,满目望过去,只觉得白茫茫的一片,无穷无尽的似乎没有尽头,心中也和望见的白茫茫一样,惘然一片。
李靖人在马上。甲不离身,脸色一如既往的冷静,带队不算缓慢,却也绝对不催急行,程咬金还不懂什么,只埋怨队伍行走地缓慢,李靖对这种粗人也和萧布衣对程咬金的态度一样,很少理会。更不做无用的争执。此次行军他是兵部指派。当然最大。秦叔宝见到李靖行军之法却是暗自佩服,知道李靖素有大将之风,颇熟行军之法。这种长途跋涉类似奔波行军,行程,路线,调度,兵士的承受能力都是为将应该考虑的时候。李靖沉默寡言。可是一举一动无不合法,他来指挥押运倒很有些大材小用。
李靖身边有一兵士,焦黄的脸孔,头戴铁盔,一蓬大胡子看起来比程咬金还要威猛,可眼眸甚至灵动,一直跟在李靖的左右,见到左右无人的时候。低声说道:“好大地雪。好美地雪,李靖,我们多久没有一起出行了?”
那人声音虽低。口气中却有了兴奋,抿嘴微笑地时候,露出一口贝齿,这人当然就是红拂女装扮。她说过,李靖出行,她会跟随,因为行军带女子素来都是忌讳,她索性女扮男装,她经验老到,扮了个小兵跟在李靖的身边,居然没有别人觉。
李靖脸色不动,只是遥望远方道:“金堤关到东郡一带,瓦岗军贼匪素有出没,我们要小心行事才好。”
红拂女嗤之以鼻,“你当了几年员外郎,胆子也变的小了吗?瓦岗有什么能人,到现在不过是群乌合之众罢了。”
李靖脸无异样,只是说,“胆子大小无所谓,不丢了性命就好。丢了性命无所谓,让三弟失望那非我愿。他为我求得这个机会,我若不能成事,东都也就不用回了。”
红拂女微怔,吃吃问道:“三弟都和你说了?”
“何须他和我说?”李靖凝望远方,“此次出行对旁人来讲是苦差,对我李靖来说,却是个机会。兵部尚书卫文升和我向来不和,只怕我立了功劳,这些年来只是让我做个员外郎,不肯对我重用。这次平白把机会给我,不言而喻,那只有是三弟才为我争取。三弟头脑活络,宅心仁厚,交际能力那是远胜过我,对我也是交心一片,可他来到东都不久,那是绝对不会知道这种机会,除了他之外,关心我的东都只有一人,我想定是你说给他听的了?”
“都说知子莫若父,我倒觉得知妻莫若夫,”红拂女嘴角一丝苦涩的笑,“李靖,你说的不错,是我拉下脸皮去给你求得这个机会,我丢了你地脸。”
李靖沉默良久,终于说道:“红拂,谢谢你。我知道这世上除了大哥老三外,也就只有你对我最为爱护期待……”
红拂女咬着嘴唇,抬头望向天空,鼻子**两下,不再多说。
“这个机会我也是等了太久,”李靖突然叹息一声,“没有你,没有三弟,我或许只能老死东都了。只是我知道柴绍武德殿比武输给了三弟后,一直心有不服,他们当然也知道如今是个机会,李玄霸和兵部尚书卫文升素来都有交情,他不为柴绍求得这个机会倒是让人奇怪的事情。三弟得罪了柴绍,又因为我再抢了他的机会,两次压他,我只怕李渊那老鬼会有不满。三弟心思不在庙堂,可为我得罪了李渊总是不好。”
他提及李渊的时候,满是不屑,红拂微笑道:“李渊现在不敢多事的,我听说他最近醉酒和人争抢歌妓,被人引为笑谈。”
李靖淡淡道:“李渊此人机心极重,你以为他真的是酒色之徒?他知道圣上疑心很重,只怕圣上猜忌,这才整日纵酒娱色,生怕惹上杀身之祸罢了。”
红拂轻叹一声,“李靖还是当初的李靖,喜怒不形于色,大智若愚,我就算激怒试探都是不失分寸,可是红拂已非当年的红拂了。”
李靖终于转过头来,嘴角含笑道:“红拂虽然有了改变,可是在李靖眼中,永远都是当年地红拂。”
红拂化妆地脸色蜡黄,看不出喜怒,眼中却是露出喜悦之色,轻声道:“有你这句话,我突然觉得这十年,也算不得什么。”
二人沉寂在往事之中,任由马儿前行。一时间忘记
所在。良久后,红拂女突然道:“我听说瓦岗军旁只是来了个徐世绩后,转战漕运,如今倒是势力壮大了不少。”
李靖点头不等回答,已经抬眼望过去,一骑探子快马飞奔回来,急声道:“李大人。前方有贼寇近千人之多。此刻正向这里进。”
秦叔宝程咬金见到探子奔来的时候已经催马过来。听到这话大吃一惊,齐声问道:“是谁?”二人虽然身经百战,可现在职责是送物质,这里守护官兵加押运地兵士不过二百来人,如果让贼兵杀过来,那显然是凶多吉少。
“好像是瓦岗地队伍。”探子急声道:“大人,请定夺。贼寇大约盏茶的功夫就到。”
李靖略微沉吟,程咬金已经大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个鸟,李大人,老子愿请兵去抵抗敌兵。”
他在慷慨陈词的功夫,李靖已经号令队伍后队变前队,程咬金不解。“李大人。你做什么?”
李靖拱手道:“程将军,我职责是守卫辎重粮草还有马匹,却不是抵抗贼军。还请程大人先为我们抵抗下来敌,为我们躲闪争取点时间。”
“这个嘛,”程咬金犹豫下,“不知道李大人准备让我带多少兵士抗敌?”
“这个嘛,”李靖犹豫道:“久闻程将军勇猛无敌,你也知道这些兵士都是用来保护粮草的……”
程咬金气急反笑道:“你难道是说,让我一个人去抵抗近千的贼兵?”
“程将军果真聪明。”李靖释然道:“我也正有此意。”
程咬金怒声道:“你以为老程我可是不敢吗?”
李靖拱手道:“既然如此,有劳程将军了。”他话一说完,已经命令队伍向后撤退。秦叔宝见状,压低了声音道:“咬金,你要小心。”
程咬金瞠目道:“叔宝,你莫非也要弃我而去?”
“并非我弃你而去,而是我要跟随队伍而走。”秦叔宝笑道,“大局为重,咬金,跟着走吧。”
程咬金冷哼一声,“我就在这里匹马单斧杀退来敌,我看李靖那小子以后见到我还敢趾高气扬,如同欠他八百文钱不还的样子?”
秦叔宝摇头道:“那你小心。”他策马紧随李靖而走,心中好笑。秦叔宝和程咬金一起数年,知道程咬金看似粗莽,虽是口臭,却是很是圆滑,见机不对多半就会撤走,倒是不虞太多。
程咬金只是望着李靖的背影,嘴角冷笑,这里一马平川,无险可守,最近地县城也是离有半天地路程。对方气势汹汹地寻来,循着脚印,你又能躲到哪里?都说李靖素有大才,如今一看也是寻常,他还不如自己明白渡河未济、击其中流的道理,如果给他二百兵士,给敌军迎头痛击,何须惶惶而逃?
他随张须陀讨伐贼寇多年,如何不知道贼寇的性质,贼寇人虽众多,却是装备不强,号称有千人之众,只怕真的打起来,也不过是百来人的勇猛。当初他和张须陀讨伐贼寇的时候,知道除了贼亲卫武装甚足,其余的人都是难民一般。
手持长柄大斧立在雪地,程咬金目视前方,心中一股悲壮油然而生,他要李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地大将!
没用多久的功夫,前方白茫茫的雪地已经出现了黑压压的一片,蚂蚁般的漫过来,闹闹哄哄的没有什么章法。只是当前数十骑看起来颇有威势,后面跟着跑的不出程咬金所料,都是草鞋陋衣,面有饥色,有的手中长刀已经上锈,有地随便砍根较粗地树枝,在上面绑个铁头也算是长枪一杆。至于什么弓箭的东西,抱歉,那是奢侈的家伙,少有人用,马儿呢,能够有数十匹战马出来抢劫地,那已经算是大场面,大阵仗!
程咬金暗自摇头,却不以这种装束为怪,只因为见的太多,贼寇大多都是活不下去才去打劫,如果太富有的话,那不如回家做老爷舒服些。前面数十骑来的倒快,转瞬有如云彩般飘到了程咬金的面前,见到程咬金单人匹马,横斧而立,不由面面相觑。
他们虽然装备不算精良,马也不多。可是胜在人多,气势汹汹的过来,只以为神挡杀神,魔挡杀魔,这次探子说有官兵押运官马过来,只以为做了一票后赶回去吃个晚饭,哪里想到还有个不知死活地立在当路。
“单大哥,你看。”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伸手一指程咬金的后面。“肥羊在那面。没有走远。”
叫做单大哥的面如重枣。额头宽广,神色倨傲,手横丈八马槊,冷眼打量下程咬金,持槊一挥道:“滚!”
“滚你奶奶个熊!”程咬金单手持斧,听到对方谩骂,双腿一磕马镫。已经冲了上去。
疆场作战,如今多以马槊为主,马槊算得上长矛的改进版,因为交战双方多着铠甲,长矛杀伤就是远不及马槊,不过马槊造价高昂,基本也是将领才能够使用,单大哥的马槊当然不是山寨能够做的出来。而是从官兵将领手上抢得。
程咬金本来也是善用马槊。他家富有,被盗贼打劫的不得不成立义团来保护家园,后来跟了张须陀东征西讨。倒也快哉。他人虽粗莽,可是见识丝毫不差,由善用马槊可见一斑,但他功夫不差,后来只觉得使用马槊极为不爽,这才改用战斧,如今催马上前,厉喝一声,长斧带着马势劈下去,就要将这个单大哥砍成两半。
单大哥瞳孔急缩,也是低吼一声,不躲不闪,横槊就架,正挡在程咬金地斧杆之上。大力一撞,程咬金地斧头高高地弹起
哥马槊横杆微弯,马却架不住大力,长嘶一声,倒退
程咬金斧头虽被荡开,却是人借马势,斧借来力,单手斜推,借力使力,化解弹势,长斧倏然横削了出去,单大哥心中惊凛,知道此人不但力大无穷,而且绝对是个武功高手,不然诺大个长斧被他使起来,怎会举重若轻?知道这人绝非三招两式就能解决,单大哥哈腰伏在马背,马横在背上,已经封开了程咬金的斧头,推转马槊尾杆,‘呼’的声击刺过去,又快又猛,程咬金心中也是惊凛这人的武功高强,及时收回长斧,磕飞了马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