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扶了我到梳妆镜前坐下,我拿了牙梳刚梳了下头发,就惊叫起来,梳子失手落到妆台面上,又弹到地上去,梳米断了几根。紫鹃忙去捡那梳子,可惜地啧啧着。而我趁她低头弯腰的时候,拉紧了衣裳,遮住脖颈上一排乌青的吻痕。
紫鹃已经将梳子拾起,可惜道:“姐姐,断了,好可惜啊,这把梳子挺小巧的。”
“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坐直了身子,敛容收色,双手紧紧攥住襟前扣子,手心里沁了一层黏稠的汗。
紫鹃已经梳妆盒里取出一把新的玉梳来,莞尔笑道:“姐姐,看你毛手毛脚的,还是让紫鹃替你梳头发吧!”
我吞了吞口水,额上也沁了细密的汗珠,颤声道:“你先出去,我人有点不舒服,想一个人坐会儿。”
“姐姐,你怎么了?”紫鹃眸子间写满担忧。
我给了她一个苍白虚弱的笑。
紫鹃不放心,但还是默默走了出去。
紫鹃将房门掩上,我这才松了口气,整个人烂泥一样瘫软在椅子上。
将长发全部捋到一边儿去,我怯弱地将目光投向菱花镜。
镜中人儿煞白如纸的面庞,血色全无,长长的脖颈上是密密麻麻的痕迹。
昨夜的一幕又浮现到面前,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心底里仿佛有无数的小虫挠着痒痒,又麻又痒,不舒服,却又有些依恋。
镜中苍白的容颜上竟然已经潮红一片。
我烦躁地将玉梳扔回梳妆盒子,盒盖啪的一声合上,盒面上一个仕女慵懒地斜倚在莲花榻上,我又羞又囧,坐立难安,双手冰凉如水,身子却隐隐燥热起来。
桂子林中花香四溢,清风缭绕,萤火点点,轻纱垂幔,没有星月的夜晚也可以这样销hun而动人。
此时此刻,坐在翠竹轩内,满室寂静无声,我却几乎被昨夜的纷扰回忆湮灭。
心中又惊又喜,又羞又惭,一时间不知如何才能心安。
房门外,宝蟾来请示:“湘妃姐姐,天君来了。”
我惊跳起来,忙应了声:“我就来。”
慌里慌张换下睡裙,去衣橱里挑衣服。
换了一件又一件,都无法恰到好处掩住脖颈上的痕迹。
正懊恼,一阵风从窗外刮了进来,初龙竟神不知鬼不觉立在我跟前,我登时惊叫一声,初龙忙伸手掩了我的嘴巴,见我安静了他才放开我。
“初龙,你怎么突然进来了?也不敲门,我在换衣服啊。”我嗔怪着。
初龙不发一言,神色冷峻,高深莫测地注视着我。
我瑟缩了一下,心里生出一阵冷来,手臂上登时汗毛林立。
来到天庭若干天了,初龙一直和我保持距离,不冷不热的,向只壁虎做壁上观。
我下意识地向后瑟缩了身子,初龙猛地上前一步,脸贴着我的面颊,我赶紧向后退去,他一把拉住我,他的目光冷冷地划过我肩头和脖颈。
他的目光像最深夜的流火,虽然亮着,却是冷彻人的心扉。
待那目光再次回到我脸上时,我看见那目光中多了两团怒火,仿佛只要滴入两滴油便能腾地燃烧起来。
我吞了吞口水,拿余光怯怯地瞥着初龙,他已长得人高马大,不再是幼齿少年,不知道他是否知道我身上的乌青是怎么来的。
我的心狂跳着,面上烧灼一片。
初龙的喘息越来越急剧,仿佛聚积了强大的怒火。
当他扬起手臂,我本能地抱住头,狼狈地缩成一团。
我以为他是要打我,为我的不检点教训我,没想到他的手却是高高扬起,轻轻落下,一阵暖暖的掌风自我脖颈和肩头拂过,肌肤上的疼痛竟立马消失了。
我好奇地冲向梳妆台,望见镜中自己的脖颈上那些乌青已经消失不见了。
心里正欢喜着,肩头又一暖,原来是初龙替我拉起了衣裳,他的面孔和我一起出现在镜里,我讶异地发现,不知何时他竟长大得这样快了。
从傲头傲脑的少年一眨眼功夫就长成青春才俊。
我正愣神着,忽听初龙在我耳边幽幽发出一声叹息,又一阵风从房内消失了。
“湘妃姐姐,你好了么?天君还等在厅里呢!”玉儿又来催促。
我忙收拾了凌乱的心情,推门走了出去。
花厅,桂子花香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