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莽的要求令我吃了一惊,我回头瞥见天君眉峰渐锁,脸色越来越凝滞,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我想着此刻凭房内我、婆婆纳和天君任意一个,真动起手来,恐都不是艾莽对手,毕竟我和婆婆纳修为有限,而天君早已病伤交加。
“这个得容我好好考虑。”我只是想拖延时间,想着杨戬能奇迹般地出现在寝宫内,一解危困,没想到天君竟不依了,他一把握住我的手,冷厉道:“绛珠,除了天庭,你哪都不许去!”
艾莽哈哈大笑起来,“天君,你竟然还敢挟持我们魔祖,从前我们不知魔祖被天庭幽禁,而今既然知道魔祖下落,怎么可能还让她被困天庭,不得自由?再说,这天庭,只怕不单我们魔祖,就连天君你也呆不了多长久了吧!”
艾莽言下之意是指天君天眼已毁,不再是天命所归,我只怕他这样说是触到了天君的伤心处,便喝道:“艾莽,你若还认我这个魔祖,就听我命令,退出寝宫,并率领魔界部队离开天庭,回到魔界。”
艾莽欲言又止,对我竟还是存了几丝敬畏之心。他维诺道:“魔祖,属下可以答应退兵,但是魔祖必须答应跟属下回魔界。”
“你先退兵,既然尊我为魔祖,那本魔祖的行程岂由你安排?本魔祖离不离开天庭,回不回魔界,看本魔祖心情。”
艾莽没有再纠缠,只是道:“那属下的徒弟初龙魔王还在天牢囚禁……”
“天君既然适才答应你让你如数带回所有妖魔,君无戏言,你只管让魔界部队退到南天门外等候,初龙他们,本魔祖会亲自把他们送到南天门。”天君一直缄默着,我只好替他做了主张,因为在监牢中与初龙私交甚好,所以我也存了私心,害怕天君会改变主意,便故意拿“君无戏言”四个字去堵天君的口。
艾莽虽不甘愿,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默默退下了,“如此,属下领命。”
艾莽的身影消失在轻纱垂幔之外,寝宫外漫溢的喊声渐渐退去,终于消散,复归宁静。
婆婆纳领着天君的旨意出去向天兵天将宣旨:让魔君带领魔界部队退到南天门外,所有神仙和天兵天将不得阻拦为难。
寝宫之内就剩了我和天君二人。
我跪在天君脚边,不敢抬头直视他质疑的目光,只觉室内气氛异常紧张。
沉默像冰块,将人的感官全部冻住。
许久,天君终于开口了,“你怎么会是魔界的魔祖?”那声音含满凄楚和绝望,令我的胸腔疼得几乎要炸裂开。我就知道他会误会,会信以为真,毕竟先前关于小苦的事情,我的诚信已经打了一次折扣。
“上一回你说神瑛是朕的儿子,可是滴血验亲证明你撒了谎,后来小金替你解释说那个神瑛不是真的神瑛,是小苦,好,朕相信那是小苦,可是朕问你真的神瑛的下落,你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这一回,魔君说你是魔界的魔祖,你也当着他的面承认了,朕要你再说一遍,你到底是不是?”
天君含怨带怒,说话的口气很重。
先前我已理亏一次,此次只怕有口难辩。
“怎么是默认吗?”天君冷嗤,“你既是魔界魔祖,屈尊在朕的寝宫做个小小侍女,岂不委屈了你?只是你在朕身边潜藏如此之久,是不是别有所图?一定有阴谋的,对不对?难道朕的天眼并不是白狐所伤,而是你所伤?”
我倒吸一口凉气,天君什么时候竟也这样颠倒黑白疑神疑鬼起来,我委屈道:“天君天眼未毁之前,何曾见过绛珠真容?那时候绛珠只能以草身示天君,一株小草儿哪有手脚可以行刺天眼?”
天君听我振振有词,不由一怔,随即他摆摆手,在房内烦躁地来回踱步,“不对,那时候朕见不到你的真容,这本身就是一件诡异的事,为什么朕那时候无论如何就是看不见你,而现在却能看见了呢?”
我在心里叹气:因为那时你天眼未损,你我之间又有诅咒捆缚,所以你自然见不到我,现在你天眼损毁,诅咒竟阴差阳错不攻自破,你自然也就能看见我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贵为天君,焉能不知?
只是现在天君患得患失,又在气头上,哪里肯去思索这些?
他蓦地停住脚步,指着我的鼻子问道:“说,你到底有什么图谋?难道你真的觊觎朕的君位吗?”
“绛珠何德何能,焉敢觊觎天君的龙椅?”我心里不是一点点的失望,全然无法念及天君天眼毁损的烦躁戚然的心理。
“你何德何能?堂堂魔君都听你发号施令,你说你何德何能?”
我实在受不了天君阴阳怪气的声息,不忿地从地上站起,天君见我一脸怒容,竟然向后瑟缩了一下,我又心软道:“待绛珠去天牢放出魔界一众妖魔,交给魔君,再来向天君请罪!”
说着转身向外走去,天君喊住了我:“绛珠——”
我心底一颤,突然发觉此刻的天君只是个可怜的病人,我回头莞尔一笑,柔声道:“君无戏言,绛珠全的是天君的面子。”
天君面上的神色柔和了几分,我疾步向寝宫外走去。
天牢的宫门口,杨戬正凝眉立着,我和他说明了来意,他眉头皱了皱,没有多问,就让我进去了。我最先去找初龙,杨戬命狱卒打开牢门,我便走了进去,嘴里唤道:“初龙,我来救你了!”
初龙正在墙角打坐,他睁眼一见我,吃了一惊,我以为他的犹疑是因为从未见过我,便欢喜道:“我是绛珠,你隔壁牢房的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