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侧头,借着清明的月色,我竟望见天君的鬓边不知何时生出了几缕白发,我的心重重一揪,便有腥甜直冲喉咙口。我使劲咬住唇将那口腥甜咽了下去。
而天君扶在我肩头的手加重了力道,我知道他难过,而他也知道我的难过。
扶着天君走到内廷,便望见月色中一个白色的身影一闪,不见了踪影。天君没有发觉,我便也没有声张。
进了寝宫,天君在床上打坐,自己给自己疗伤。等他调理好真气,我便服侍他躺好。天君许是太累了,一沾到枕头,便沉沉睡去。
当室内响起他均匀的鼾声,我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袖子里七彩贝不安分地抖着,我知道是小金在闹腾,便取出七彩贝,小金的头小心翼翼探了出来,“主人,我刚刚看见你师傅了。”小金轻声道。
“我师傅?”我一颤,原来适才内廷中那道白色身影是神瑛侍者。
***********************
轻轻飞落在潇湘馆的那片竹林中,我取出七彩贝吹起了《玉壶暗香》,不一会儿神瑛侍者便从宫室里走出来,走进了竹林。
“绛珠,你的伤怎样了?”神瑛没头没脑一句话让我吃了一惊。
“什么我的伤怎样了?我何曾受过伤啊?”我一头雾水。
神瑛蹙起了眉头,盯着我道:“前几日你经过潇湘馆门口,浑身是血,受了重伤,是我替你疗的伤啊!这几日听说天君也受了伤,整个天庭又在捉拿刺伤天君的白狐,我不放心所以想去内廷看看你的伤怎样了,可是起先不巧看见你和天君在一起,我便没有露面。”
我快速分析着神瑛的话,猛然一惊:“神瑛,只怕你前几日遇到的不是我,是白狐!”
“白狐?”神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明明是你啊!”
神瑛还不知道白狐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事情,也不知道白狐冒顶了画中人潜伏在天君身边,为的是伺机报仇。眼下,天君被白狐伤了天眼的灾祸来得太突然了。我遂将一切事宜简要向神瑛报备了一下,并嘱咐他若再遇到和我一模一样的仙女儿一定要及时报告杨戬。我交代完匆促赶回内廷去。
赶回内廷时,只见寝宫外围已经把手了几重天兵,杨戬正目光机警地盯着四周。
“杨将军,怎么回事?”我问杨戬。
杨戬道:“绛珠仙子还是不要离开天君的好,适才白狐又出现了,幸好王母娘娘一直安排天兵天将埋伏在整个内廷。”
“白狐又出现了,天君怎样了?”我急火攻心,不知道白狐又会对天君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杨戬道:“天君没事,还在安歇,白狐一出现,就被天兵天将发现了,所以没有进到寝宫内。”
我的心总算安下来,“那白狐捉住了吗?”
杨戬愁闷地摇了摇头,“没有,也不知她都习得了什么偷天换日的大法,竟然能躲过天兵天将近乎地毯式地搜查。再不捉住白狐,外婆都要治我的罪了。”
杨戬的沉闷心情传染给了我,我步履沉重回到寝宫内。天君睡得不是很安稳,但到底也没有醒过来,而我却一直睁着双眼,在床前做到天明。
凌霄殿上,神仙们的折子都被呈到寝宫来,天君却将折子全部掷到地上。
他一个人落寞地坐在床沿上,苦笑道:“朕失去了天眼,连龙座都坐不上去,还有什么资格批阅这些奏折?如果神仙们知道连龙座都不再承认朕这个天君,那么他们还会把这些奏折呈到朕面前来吗?还会让朕去裁夺这些三界大事吗?”
我默默地蹲在地上,一本一本捡起那些小小的折子,缄默着。天君的痛苦郁闷像张大网自头顶盖向我。而我能帮他些什么呢?什么都帮不了。
婆婆纳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手术刀、纱布和各种药罐。她的身后跟着几个神医,全都一副整肃妆容。
我疑惑地迎向她,“阿纳,你们这是……”
阿纳将手里的托盘交给身后的助手,把我拉到一边,耳语道:“奉王母娘娘旨意摘除天君残破的天眼。”
我一下张大了口,随即压低声音问道:“那天君不就彻底成为瞎子了吗?”
阿纳摇头,“摘除天眼,还有凡胎肉眼可以看视,这也是王母娘娘的意思,我们只能照办先。”
阿纳故意振作了笑容,亮起嗓子道:“奉王母娘娘之命来给天君治疗眼伤,请闲杂人等回避。”
天君坐在床沿上,神色振作起来,“阿纳,这一回能治好朕的眼伤吗?”
“先动手术,再上药泥,不日,天君便能恢复视力了。”阿纳故作轻松,轻描淡写。
天君的唇边绽放笑容,“如此,绛珠,你先退下吧!”
我福了福身子告退,走出轻纱垂幔之前再回头看一眼天君,他正为婆婆纳的话而傻乐着。我不忍再看,忍了悲伤便出了寝宫。
刚走出内廷,便有天兵天将自长街那头飞奔过来,呼啦啦飞扑到我身边,架住了我的双手。
我唬了一跳,这是神马情况?
杨戬大步流星走了过来,呵斥那些天兵天将道:“大胆,不可对绛珠仙子无礼!”
“启禀将军,绛珠仙子伤了颖梨夫人的身子,我等特奉命前来捉拿。”为首的一个天兵拱手向杨戬禀告。
我和杨戬都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