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瑛狂笑间,风狂雨作,飞沙走石。我和他都被骤雨淋透了身子。
草堂的门呼啦开了,温良书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把伞,冲我们喊:“香草姑娘,下大雨了,你和你的朋友进草堂说话吧!”他的喊声湮没在风雨中。
温良书已撑开雨伞冒着风雨跑到我身边,他将伞撑在我的头顶,自己身上却被淋透了。风太大,把他的身子吹得飘了起来,我忙伸手抓住他。
而神瑛看着温良书的面容,双眼都发直了。
他振臂一呼,温良书便被他的法力吸了过去。
“为什么辜负了我娘,又来抢我的绛珠?”
风雨浇淋着二人,温良书凡胎肉身,哪里经得这样的折腾?他见到神瑛的魔君形象已经吓了个半死,又被神瑛提溜起身子悬在空中任由风雨冲刷,整个人都奄奄一息,他却还迂腐地问神瑛道:“大神,你你你你说什么?小生压根不认识你娘啊,怎么会辜负你娘呢?还有绛珠是什么宝贝,小生怎么会跟你抢它啊?”
神瑛已经气红了双眼,他将温良书的身子重重扔了出去,我忙飞身接住他的身子。温良书惊魂甫定地瘫在我怀里。
神瑛又一道法力劈过来,我忙抓起温良书就地打滚躲过了。
“神瑛,你误会了,他不是天君,他是温良书,他只是个凡人,你这样会杀死他的。”我急剧施法,四维立时风停雨住。
神瑛的身子向后踉跄了几步,他愤愤然盯着我和温良书。
“香草姑娘,他是谁?”温良书狼狈地指着神瑛问我。
我一时无言,不知如何作答。
神瑛哀伤地看着我道:“他叫你香草?你告诉我他不是天君,他是温良书,那你是不是还要告诉我你不是绛珠,你是香草?你知道你被警幻仙子捉走后,我找得你好苦啊!我倾尽魔界所有妖魔去天庭讨人,妖魔们死伤无数,我身为魔君,为了一己私欲带累他们,是我的罪孽。你知道吗我差点就成为天庭的阶下囚,是我娘拼死救下了我,到现在她还在天庭的监牢里关着。我撇下她不管,撇下魔界不管,只因为我听说天庭栽赃你杀死了雪女,所以我到处去找霰雪鸟,想叫他交出雪女,还你清白。我为你三界奔走,却不料你竟与他躲在这人间福地优哉游哉,绛珠,你让我情何以堪哪?”
神瑛跪倒在地,绝望的泪水淌了一脸。
这个少年为了我可谓倾尽心力,面对他的讲述和泪水,我的心就像被千万把利刃解剖。可是这时这刻,我除了捧着心口,哭得肝肠寸断,我却什么也不能为他做,什么也弥补不了他,就连一句“对不起”也因为太过苍白无力而说不出口。
温良书已从地上爬起身,他拖着湿漉漉的身子爬到我身边,看着我哀嚎的样子,手足无措道:“香草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的泪水几乎哭干了,整个人呆愣愣地坐在地上,什么也思考不了。
神瑛突然“哇”地吐出一口血,一头栽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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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温氏草堂虽然闭门拒诊,却依然忙得晕头转向。神瑛病了,霰雪鸟又受伤了,不论哪一个,都不是温良书温良玉兄弟能力所能及的,可偏偏这二人医者父母心,分外地热心肠。
深夜了,温良书还在药柜前对着那些中草药抓耳挠腮费尽心肠。
一灯菊豆,映衬着他明显清瘦了的身子。
温良玉对我道:“你知道我哥为什么不自量力也要去救治那两个怪物吗?因为他们是你的朋友……”
“怎么能称呼香草姐姐的朋友为怪物呢?”温良玉被唐莉揪着耳朵拉走了。
我一个人倚在门上,看着门内温良书忙碌的身影,相比感动,心底里更多的是沧桑与凄凉。
你到底是谁?我默默在心里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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霰雪鸟一直昏迷未醒,伤口溃烂严重,我知道他的断翼须得到浣雪城治疗不可,可是神瑛留在温氏草堂我又不放心。我既担心他的病情,又担心他会为难温良书。
但是霰雪鸟不及时送去浣雪城的话,那只羽翼大抵就废了。
左右为难之际,我决定游说神瑛和我一起送霰雪鸟去浣雪城,一来为霰雪鸟的伤,二来为神瑛的病。
草堂外吐血之后,神瑛就将自己整个儿封闭起来,不吃不喝,不说不笑,像一块安静的木头。
我将他安置在香草居中。推开香草居的门,我端着温良书精心熬制的汤药走了进去。
走到床边,神瑛背对着我,面朝里躺着。
我将药碗搁在床头,便去开窗子,回过身时发现神瑛已经转过身,幽幽地看着我。他的目光每一寸都带着绝望的伤感。
我倒抽一口凉气,强忍着泪意走向他。
端了药,坐在床边,我用汤匙搅拌着滚热的药汁,一边吹气,一边对他道:“喝点药吧,你吐了血,喝点补血的药,早点恢复元气。”
神瑛冷笑道:“那些血本应该奔流在体内,我却让它涂在了地上。”
我一颤,端着药碗的手微微发了抖。
我深吸一口气,给了神瑛一个振作的笑容,道:“你对我有怨有气,等身子好了,要打要骂随你,只是现在你不要拿自己的身子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