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妃,你来此作甚?”天君蹙着眉淡淡道。
我仰起头时脸上已爬满泪水,“请天君饶恕月神娘娘与神瑛侍者,从轻发落,天君若要重罚他们,那就将绛珠同罪处理。”
天君道:“自始至终,绛珠你都不是有意的,桂花琼浆一事你没有参与就无罪,更兼揭发月神有功,朕没有赏你已是不应,怎么能处罚你呢?”
天君的反问噎了我一口。我只好乞求道:“那要怎样,天君才肯宽恕月神娘娘和神瑛侍者?”
天君神色凛然,言语却十分柔和,他道:“湘妃,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月神不但栽赃嫦娥陷害王母娘娘,还诞育私生子,桩桩件件都是灰飞烟灭的死罪啊!朕如何饶她?”
“阿月自知罪该万死,不求天君原谅,只求天君能宽恕神瑛,他是无辜的,一切罪责都在阿月,请天君饶恕神瑛吧!孩子是无辜的。”月神的泪滚滚而落,言语凄凉而哀伤。
我只觉有谁左右开弓狠狠扇我耳光,我不敢回头去看神瑛和月神,我辜负了一个母亲对她儿子的爱,我辜负了月神的苦心安排。我错了我错了!我后悔了!一切能不能重头来过?哀伤劈头盖脸袭来,蔓延全身。
“若朕饶恕了神瑛,那三界之中还有没有天规王法?神瑛本不该出生于这天地之间,朕现今要纠错改错,本不该出现的让他消失就是。”天君沉重地闭上眼睛。
月神还要求情,神瑛道:“娘,不要再乞求他,儿子愿意陪娘赴死。是儿子一份不成熟不该有的私情带累了我的娘。儿子好悔啊!”
神瑛字字含针,句句含泪,听得我耳朵几乎出血。我回过头去看见月神正一把抱住神瑛哭得肝肠寸断,她口口声声说着:“神瑛,娘对不起你,娘害了你,娘以为娘得不到的爱情能够让你得到,娘错了,娘错了,世界上最靠不住的就是男女之情……”
我胸口闷得慌,像一块大石沉沉压下来,压得我透不过气。神瑛瞥了我一眼,那一眼竟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涟漪,我的心一下跌入谷底,无边的绝望排山倒海。若果他看我的眼神里有愤恨有怒火我心里还好受些,他看我的目光竟如此平静清澈,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我宁可他恨我怨我怪罪我,也不要他这样仿佛行尸走肉一般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冰雕一样。
“天君,押我们去斩仙台吧!神瑛甘愿就死,无怨无悔。”神瑛深深一拜,扶起月神缓缓而走,他经过我身边时,丝毫不看我,就那么船过无痕地走了过去。天兵天将执着武器跟在他们后头,天君对为首的天将淡淡道:“处以极刑。”
“是!”天将一拱手,领命而去。
我回神时,天兵天将已押着月神和神瑛走远。我猛然想起来,赶紧起身追赶,边哭边喊:“神瑛,对不起!神瑛,对不起!”响声在云踪深处徘徊,我的神瑛却置若罔闻,他没有回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径自向前走。我不知道此时此刻的神瑛是和我一样泪流满面,还是心里充满绝望而面无表情。我的心痛得要呕出血来,蓦地一股荤腥直冲喉咙口,殷红的血便喷出了我的口。我的身子一软,就向下倒去,倒进了一副怀抱里。
天君扶住我,运足掌力给我输了股元气,我顿时精神起来。天君扶我站稳道:“湘妃,你没事吧?”
我的泪滚滚而落,语无伦次道:“我和神瑛有私情,我犯了天条,请将我一并处死吧!”我是真的求死,满身满心,充溢着的只有绝望。
天君的声音里含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他道:“绛珠,你要记住,你是天庭的潇湘妃子,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天庭的形象,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不该说的话说与朕听,朕只当你是信任朕,朕也只当没听见。希望你不要再说出这些傻话!”
我一怔,泪眼模糊地看着天君高深莫测的面容,心里一千个一万个疑问:为什么你如此纵容我?不管我犯多大的错,你都一言以蔽之,不追究,不问责,一如既往地宠溺,我不明白,我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天君已拉住我的手,声音柔和,语气哀伤道:“从前,月神是朕的左右手,对天庭鞠躬尽瘁,她虽然离开天庭千多年,但对天庭的功劳依然是记在功劳簿上的。如今她触犯天条,犯下如此弥天大罪,朕心里何尝不难受啊?她到底和谁有私情,还诞育了私生子?朕不能不严惩她,否则如何在三界立足树威?你与神瑛交好,那是因为神瑛对你有恩,那是恩情,不是儿女私情,绛珠,你是搞糊涂了。这样吧,朕带你去斩仙台,送送她母子二人,也算全了过往我们与他们之间的情意。”天君说着拉了我的手向斩仙台而去。
走到斩仙台外,就闻见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息,我一个恶心就在一旁呕吐起来。天君过来拍我的背,我怯弱了,我怎敢去面对那血淋淋的场面?那一切都拜我所赐。神瑛五百年夜以继日不辞辛劳灌溉呵护,到头来竟换得这样恩将仇报的结局。我亲手将他和他的娘亲送上了斩仙台。痛苦已经彻底吞噬了我,我跪在天君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天君不说话,只是静静陪着我。我直哭得手脚发麻,头脑昏胀。
斩仙台里监斩神走了出来,拱手道:“启禀天君,月神已正法,神瑛侍者……”
我一听到神瑛的名字,触电般瑟缩了一下。
天君道:“神瑛侍者也正法了吗?”
监斩神道:“王母娘娘派侍女来把神瑛侍者提走了。”
我一惊,心下唏嘘不已。到底是暂时保住命了。
天君问监斩神:“王母娘娘提走神瑛侍者做什么?”
“那侍女只说王母娘娘另有他罚,小神也不知具体什么罪罚。”
天君挥挥手,监斩神下去了。天君敛容收色看着我,许久叹口气道:“你暂时可以安心了,母亲来提人,看来是饶不是罚。”